【合影:(從左到右)武義縣作協主席“老廟”,書法家符老師,作家書法家怡霖,怡霖的干爸作家吳老師,作者,怡霖的初中老師鄭賢慶】
秀才不讀書,原因只能有二。一是家庭經濟窘迫,讀不起書,只好不讀。在生存與生活面前,生存自然是第一位的。能生存下來,再來談如何生活;生活得好。肚子都餓得咕咕叫,哪還有功夫去管頭腦的饑飽呀!
寫作這種能力本來就是一種特殊生產力,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學”大家都上過十幾年;字人人都識得、寫得至少幾籮筐;可書就不是人人都能出得;把字寫成書法就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
要不然,如何能稱“秀才”?
當年的秀才不讀書,是大環境使然;今天的秀才天資聰穎,對語言文字的敏感性異于常人,也是大環境使然……是當地的地土“種”出來的。
作家,書法家怡霖就是這樣的人。這趟武義行,成了我對我的“美女兄弟”,如何從放牛娃變成作家,書法家的考察之旅。短短的一天一晚的考察,我得出兩個結論:
一,秀才不讀書,第一學歷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可以成為作家,書法家,是貧困給了她走出大山的動力。
二,秀才不讀書,但可以迄今為止出了8本書;能寫得一手好書法,這樣的天賦是故鄉的天地之氣氤氳出來的。
【合影:(從左到右)武義縣作協主席“老廟”,作家書法家怡霖,作者,怡霖的干爸作家吳老師,武義縣原書協副主席林鴻老師】
怡霖應該感謝貧困。貧困成了她走向一個新世界的動力。
以前給朋友,作家,書法家怡霖寫過兩篇文章,我開玩笑的稱她為我的“美女兄弟”。這趟她的故鄉……浙江金華市武義縣之行后,我得再給她一個稱謂:“秀才”。
別看現在的江浙在我們大中國富得流油,江南雖然也是傳統的富庶之地,武義縣就夾在義烏與溫州中間,但在上世紀五六七十年代那個特殊時期里,溫飽問題還是問題。
這趟武義縣之行,我不僅一下動車就接受怡霖獻花的最高禮儀,還有她的武義縣文學界,書畫界同仁的接風洗塵宴請,我還到了她的故鄉……武義縣柳城鎮云溪村月松庵去住了一晚;到她的初中讀書的學校,現在已經成為武義縣主要少數民族畬族的老年公寓的地方看看。
是呀,今天的武義山川秀美,物華天寶……螢石儲量居全國之首,溫泉資源“華東第一、全國一流”,素有“螢石之鄉、溫泉之城”的美譽。武義的“宣蓮”是中國三大名蓮之一;有機茶頒證面積和產量居全國之冠,是“中國有機茶之鄉”。今天的武義縣,有礦,有廠,有旅游產業。武義農村人,靠著蓮子、綠茶、香菇三大特色產品發家致富。沿途我看到:徽派建筑的黛瓦白墻,映襯在隨處可見的幾十畝,上百畝的荷花田,一壟一壟整齊的茶園竹木山林的綠色之中。
但在上世紀五六七十年代,怡霖這輩人出生,成長的年代,她跟大家一樣,吃飽肚子都是個奢望,還談什么讀書。所以,6歲就沒有了爹,只有母親一個人撐一個家的怡霖,讀到初中就輟學不讀了。毅然決然的背起行囊,走出現在即使開車從縣城到她家都得一個小時的山村,打定主意去外面打工闖世界,這輩子不再回來了。
我在去她家的路上有意注意下,現在從縣城到柳城,都是省道的標準;從柳城再到云溪月松庵的道路也很好。水泥路鋪得平坦,也是按照鄉道的要求,鋪得一點也不馬虎。但在當年都是土路的情況下,為了生計,她跟她母親上山采藥,然后就得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把草藥挑到柳城去賣。車子走在通往她家鄉的道路上的時候,我在想象,尋找當年那個背著鋪蓋,走在泥土路,風塵仆仆,眼神堅毅,向著山外遠方眺望的那個女孩子,在天幕上留下的影像;在山水留聲機留下的堅定而又沉重的腳步聲。我看著旁邊在專心致志開車的人,想:這個今天被人稱之為:“作家,書法家”,已經出了8本文學作品集;一本書法集的秀才,就是當年用雙腳走在這條路上的農村女孩子嗎?就是當年家庭窮得叮當響,連肚子也填不飽,堅決要出山去謀生,發誓再也不回這個窮鄉僻壤的倔強女孩嗎?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是生活改變人還是人改變了生活?人究竟有沒有命運?命運就是像怡霖這樣“樹挪死人挪活”嗎?
我很慚愧。怡霖的散文集我沒有認真去看過。甚至我不記得她有送過我。所以,我不知道她關于當年她是如何去看待貧窮之于她的關系的。我只能用2018-8-8《中國青年網》上的那篇引起全國很大關注與爭議的文章:《女孩考上北大“感謝貧窮”:網上文章只是原文一半》的主人翁,以707分的高分考入了北京大學文學系王心儀在網上公開的話:“貧困帶來的遠不止痛苦、掙扎與迷茫。盡管它狹窄了我的事業,刺傷了我的自尊,甚至間接帶走了至親的生命,但我仍想說,謝謝你,貧窮。”
我想,王心儀的這段話絕對可以代表怡霖的心聲。6歲時父親因為節育手術結扎沒有做好,落下病根,喪失勞動力,不能養家糊口,還成為家庭的累贅,悔恨羞愧難當而自殺;31歲時,母親在她生病時從老家趕到漳州去照顧她因為車禍喪生。貧窮逼得她背起行囊走出大山。
王心儀也好,怡霖也罷,“貧困帶來的遠不止痛苦、掙扎與迷茫”。這就是她們之間的共性。同樣,她們之間還有一個共性,那就是文學。是文學讓她們走出大山。只不過是,怡霖沒有王心儀這么幸運的時代,可以走入北大的最高殿堂;怡霖在那個首先得滿足溫飽的年代,只好一邊打工,一邊滿足自己的文學夢。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心中文學殿堂……她打工之余,用筆寫啊寫,文章見報了;出書了;到北京的《魯迅文學院》進修去了;成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了……
我似乎找到了中國當代貧困山區有為青年,不屈服于命運的女性的奮斗軌跡:王心儀是可以高考的怡霖;怡霖是沒辦法高考的王心儀。
如果不走出大山,今天我們看到的就不是作家,書法家的怡霖;而是面朝黃土背朝天,道地的農村婦女。
我去怡霖家月松庵的第二天早上,我們去她的學校看看。路上,看到她的初中女同學挑著擔子在路上走。怡霖趕緊把車停下來,但那個同學全然沒有反應……她已經不認識怡霖了。我想,要是怡霖沒有走出來,她跟路上偶遇的女同學會有什么兩樣嗎……滿臉的風霜,皮膚黝黑,沒有脂粉味,不講究穿著打扮的衣服。也許,人丁興旺,家財萬貫,房子寬敞,可是不一定就有怡霖今天的生活品位。
畢竟,生活是條武義縣作協主席“老廟”在潭頭村旅游民宿酒店,為我接風洗塵,請我吃的錢塘江上游淡溪里珍貴的陰陽合體的“將軍魚”。一陰一陽之謂道。生活的品位不是家財萬貫就可以解決問題的。它既要有物質上需求的基本滿足;更要有精神上的慰藉與提升。我沒有看不起生活在農村的人,因為我自己就是從農村走出來的。我永遠都是山里的孩子。生活的地域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們的生活品位必須沖破時空對我們的束縛。不可否認,要做到這一點,不讀書,沒有文化信仰,是做不到的。
生活的品位就是一條陰陽魚。沒有陰,只有陽;沒有精神,只有物質,這條魚是玩不轉,沒辦法活靈活現的。
怡霖應該感謝故鄉。是故鄉厚重肥沃的文化土壤把她“種”出來。
怡霖感謝貧困,再怎么感謝也是感謝貧困給了她向往美好生活的動力而已。貧困不是錯;錯的是我們不想改變貧困。走出大山打拼,只能從經濟上改變怡霖的物質生活,但還是不能改變怡霖的精神生活。
武義是新文化運動先驅、湖畔詩人潘漠華、著名經濟學家千家駒、著名工筆畫大師潘潔茲的故鄉。這個只有34萬多人口的小縣,有一個中科院院士;有中書協理事和20多個中書協會員。怡霖所在的柳城鎮,原來是“宣平縣”的縣城。來武義的第二天早上,我們特地到柳城鎮來吃早餐,吃當地有名的特色小吃餛飩和千層糕。街上的房子,我原以為是新農村的產物……新蓋的。但一問,這才知道原來都是幾十年,上百年,很有些年頭的老宅。雖然經過重新粉刷,修舊如新,但文化的韻味十足。今天的武義縣,傳統與現代銜接得如此之好,自然與人文對接得如此透徹,讓我感慨。這個唐代武則天執政時,新設郡縣均需冠以“武”字,因縣東有百義山,故以武義取名,在唐天授二年(691)開始以“武義”之名建縣的江南富庶之地……2018年11月,入選2018全國“幸福百縣榜”,是2013年“三美”杯中國汽車拉力錦標賽,還有全國,全省很多文化活動的舉辦地。同時,它又是一個山清水秀的休閑好地方。這里荷花田隨處可見,荷葉飄香。我跟怡霖他們一行人來到武義柳城鎮的“十里荷花景區”,幾百畝的荷花田連成一片,蔚為壯觀。這里山清水秀,竹木蔥蘢。2018年9月26日,武義縣榮獲2018年“中國天然氧吧”創建地區稱號。有一個距武義縣城4公里的,坐落于風景秀麗的浙江武義溫泉旅游度假區里的武義清水灣溫泉度假村。還有這次我去過的,在那里吃過飯的全省聞名的旅游度假民宿……潭頭村。這里是當地政府大手筆把幾十戶的老宅村民集體搬遷,騰出一個自然村進行外部修舊如舊;內部現代簡約中國風的文青式改造,結合村邊的淡溪湖、濕地公園、松樹林,打造出浙江一流的吃喝玩樂住為一體;文創基地與藝術家創作基地相結合的文化樂園。
我到武義的第一天下午,怡霖他們帶我到位于浙江省金華市武義縣溫泉特色小鎮核心區,一座集中浙皖贛閩古民居建筑精華的古民居博物館……璟園參觀。景區保護性遷建浙皖贛閩4省古民居80余棟,在遷建中既保護了古民居建筑文化的完整性,又傳承了古典園林的系統性。可以看出武義人的文化氣魄與文化情懷:有錢了就搞文化;發達了不忘回饋鄉梓。
武義因為武則天而縣名姓“武”,但江南自古多美女;也多才俊。這個縣不但出“武略”,更有“文韜”。那天為我接風洗塵的文人墨客,就是武義文化界的一個萬花筒而已。他們都是頗具文韜武略的江南才子,好爽的性情中人。來了一趟武義,這才以前開玩笑稱怡霖為“美女兄弟”,實在是恰如其分:“武”中有“文”;哥們義氣中有溫柔細膩。
幾年前我曾經到山東兩趟,先后住過20多天。了解到山東多地的風土民情,物華天寶,人杰地靈之后,我感慨的在一篇有關山東行的文章寫道:《水滸》英雄出現在這片土地上真是太對了。他們只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今天,當我來到怡霖的故鄉,我有類似于去山東之感。怡霖秀才,能寫書寫書法,得益于武義的靈山秀水;得益于武義深厚的文化土壤。怡霖的文學天賦,看似偶然,其實必然。這個必然就是武義的文化土壤“種”出了她的文學天賦。武義的地理形勝,成就了怡霖文學藝術的蓮蓬。她是武義牌的文學藝術蓮子。
【后記】
6月30~7月5日,在杭州跟我女兒體驗“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怡霖的一通真誠的電話,卻讓我順道一趟武義行。我本來想,如果不順道,如果只能坐汽車,我就不去了。沒想到,從杭州到武義才一個小時左右時間,還是動車。而且還是開往福建方向的。關鍵是我的“美女兄弟”很誠懇。她的真情實意讓我決定去武義走一趟。我也因此創造了一個記錄:成為她的廈門朋友中第一個到訪她家鄉的人。
有道是:“活著不一定要鮮艷,但一定要有自己的顏色,就算有遙不可及的夢想,也得靠腳踏實地的本事”。我們兩個人,可以說人生道路都很坎坷。我是很相信孟子所說的“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話。我們最近這十年,都從文學藝術中找到快樂,找到自我。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成為同道中人。
秀才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命途多舛磨煉出來的;是故鄉秀美肥沃的文化土壤,像種蓮花,綠茶,香菇一樣“種”出來的。秀才原來不讀書。那是環境與家庭所迫。但后來她讀書了,讀得比誰都刻苦。正因為這樣,我的“美女兄弟”才變成現在的秀才了。
人之所以為人,有別于動物;人之所以要讀書學習,成為一個文化人,是因為我們知道感恩;知道我們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我們都從故鄉來,終有一天,我們會回到故鄉去。因為那里有我們的根,我們的靈魂的寄托。
【作者簡介】學文,中國文聯民間藝術家協會漆藝委員會藝術評論顧問;福建省美學研究會會員;省民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