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員 韓自賢 劉俊民)“蒼天不負苦心人。”蹲在地頭,眼瞅著500畝油莎草一天天噌噌往上躥,宋玉來心里蜜意涌蕩。
宋玉來查看油莎草生長情況
他手中撫來撫去的油莎草,是地球上最古老的一種植物,有油料之王稱號,其果實油莎豆曾是東非人類祖先的主要食物。我國1952年引進后,由于不好收獲、加工,一直沒能大面積推廣。
只怕無恒,不怕不成。2012年春天,宋玉來在他的家門口——唐山市豐潤區高各莊村開始試種油莎草,七年時間,他餐風露宿,迎送太陽,點亮星星,人,累瘦了一圈;皮,曬脫了幾層,終于攻克了油莎草種植、收獲、加工等多個環節存在的難題,開發油莎草系列產品30多個,申報專利技術27項,被中國專職發明家全龍浩稱為“中國油莎草種植加工技術第一人”。近日,唐山市科技局黨組書記潘樹文考查了宋玉來的種植基地,感嘆民間發明家竟創出如此好的富民項目,油莎草應該大面積推廣種植!
宋玉來指導油莎草收獲機技術改造
倔人遇“倔豆”(小標)
“老宋,我帶來一個好項目。”2012年,春節剛過,宋玉來的生意伙伴戶光就找上門來。戶光把滿滿一大編織袋東西往宋玉來的客廳里一蹲,拍拍編織袋說,這東西叫油莎豆,又叫虎堅果,含油量能到30%。一般畝產600多公斤,可產油150至200公斤,相當于2到3畝油菜籽或2畝花生的產油量。
“這么好的東西為啥政府沒推廣?”
“我們國家引進晚,沒能大面積推廣的原因是油莎豆好種不好收。賣種子的人說有企業正在研制收獲機,秋天就可用上。不過,對于你老宋來說,還在乎有沒有收獲機?只要項目好,還不是布袋里捉小雞、手到擒來!”
在一起做生意十幾年,戶光太了解宋玉來了,他要想做成一件事,就沒有翻不過的山、過不了的溝:十幾歲開始做生意,靠賣服裝起家,開大理石刀具廠,他研制的合金刀具暢銷十多省,連大型國家鉆井隊都買他的刀頭配方;做煤炭生意,觸角伸到了蒙古國;開辦養殖場養北極狐,不但規模干到全國第二,還摟草打兔子,順便搞了兩項發明:飼料配方機和產仔保活箱,產仔保活箱獲國家專利證書。如今,宋玉來年近半百,感到做生意累了,想回歸田園生活,承包了500畝地種果樹,油莎草不正好可以試種一下么?
宋玉來抓起一把油莎豆,用手搓搓,仔細看看,這種豆子比黃豆略大些,放到嘴里一品,有股子奶香味。他上網一查,油莎豆全身是寶:其豆既能吃,又可煉油、做副食品,享有“生命之果”美譽,葉子還是優良的牧草和飼料,特別令他驚喜的是唐山所處的緯度、土壤正適合種植。
宋玉來和戶光又約上好友王振海各買了百十來斤種子,決定由老宋做技術指導,試種一下。幾天后,宋玉來帶上北京王府井書店會員卡,跑到北京買來一捆子種植圖書,對照著資料翻土、鋪底肥,谷雨前種了將近四畝。
這一年風調雨順,油莎草長勢不錯,收獲季節,戶光找賣種子的聯系收獲機,得到回復是:研制收獲機的人因病去世了,油莎豆需要人工收獲。這時,他們已明白,當初人家信誓旦旦說有收獲機,其實是要推銷種子。
上網用鼠標點出河南有一家企業生產的收獲機能收油莎豆,宋玉來約上戶光帶上機款,連夜趕過去買來開進地里。結果,這種收獲機只適合沙土地,在老宋他們這里收上來泥土比油莎豆還多,挑撿起來更費時。
人工收獲,油莎豆和他們在土中捉迷藏:它和花生一樣,果實扎在土中,可收起來又不如花生,花生成熟后,一鐵锨下去幾乎能把所有的果實提上來,而油莎草根系發達,可深鉆土里35公分以上,連接果實的根系十分嬌氣,一拉扯就斷,再加上不如花生有外殼,混在泥土中,不容易識別。更傷腦筋的是油莎豆收獲期極短,霜降之前必須收完,收不及時會凍傷。
宋玉來發動親戚朋友、原來養殖場的工人,又雇來幾個人,30多人干了10來天,總算草草收獲完畢。盡管地里丟得比袋子里裝得多,但畢竟是試種,宋玉來他們還算滿意。
接下來,晾曬、篩選、存儲,每個環節都在考驗老宋他們的耐性。
油莎豆含水量在12%以下才可儲存,新鮮油莎豆水份較大,表皮有節和鱗片,質地嫩薄,泥土牢固粘著,清洗去皮脫水不是件容易事。果實潮濕,儲存不當,就會腐爛變質,滋生強致癌物黃曲霉毒素。同時,所有的壞豆都要一個一個挑出來,有一個霉豆,都會影響深加工產品質量。
“都說你老宋倔,這豆比你還倔。”收獲完畢,戶光、王振海把收上來的油莎豆送到宋玉來家里:我們沒有種這個豆的福份,這些豆白送你,明年,油莎豆還是你來種吧。
“好,那我就多種些,也值得多下些功夫。”令戶光、王振海沒想到的是,宋玉來一句風淡云輕的表態,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宋玉來研究油莎草生長情況
“豆癡”馴豆(小標)
第二年,宋玉來把養殖場、煤炭生意,還有剛種下的桃樹交給妻子徐明慧打理,吃住到農場,一頭扎進了油莎草種植。
這一年,他種了10多畝。從春天開始,測定土壤指標,選種播種,灌溉除草,記錄生長環境,每個環節,他都親歷親為。遇到難題,他就上網、甚至開車到北京王府井書店查資料、購圖書。
只有初中學歷的宋玉來,從研制合金刀具起,已是王府井書店的注冊會員。每次開車和家人逛北京,他囑咐老婆孩子“要玩得盡興些”,然后自己能在書店里貓一天。有一次,老婆孩子買了些衣服,往后備箱里放,后備箱里已沒有空間——老宋購買的《新華本草綱要》《圖解植物學詞典》《中國藥用植物》等幾捆書已把后備塞得滿滿當當。“你這是要做書蟲呀,一棵草哪有那么深學問?”妻子開玩笑嗔怪。
油莎草蓬蓬勃勃長了起來,宋玉來不敢懈怠,又開始為“接生”做準備。剛剛入秋,他設計了圖紙,購買了機械零件,從附近的機械廠聘請了兩名工人,開始了收獲機研制。
10月中旬,油莎豆收獲的季節,宋玉來的收獲機也接上拖拉機,“突突突”開進地里,一舉成功。靠人工10個人一天收不了一畝,現在,收獲機兩天時間就把10多畝盡收囊中,剛出土的油莎豆畝產至少一千公斤。
老宋臉上的微笑還沒掛幾天,就被老天爺的壞脾氣給澆沒了——正值油莎豆晾曬時節,一連幾天陰雨天讓油莎豆霉變了不少。地頭堆放的霉變油莎豆,刀子般割痛宋玉來的心,促使他下決心開發油莎豆一條龍生產、加工技術。
在接下來的兩年時間里,宋玉來一手工、一手農,跑機械廠、訪工程師、采購機械加工設備。油莎豆大小不均,洗豆機、脫皮機網眼大了雜質多,網眼小了又會浪費豆,為做出合適的篩選裝置,他從春天鼓搗到夏天,又從夏天安裝到秋天。一臺烘干爐,他建了拆、拆了建,折騰到滿意為至。
“你晴天一身油污,雨天一身泥污,天天在地里喂蚊子值得嗎?”看到宋玉來油污纏身,臉上蚊蟲咬得都是紅斑,發小王振海勸他回頭說,“又不是沒別的事干,干嗎非要一條路走到黑?”
“向顆草低頭,打退堂鼓不是我老宋的脾性。”宋玉來早已打定主意。這期間,他收獲機就更新了五代,先后解決了分類篩選、挾帶雜草和提速問題,研制了洗豆機、去皮機、烘干機,在地頭建起了恒溫冷庫。
萬事俱備,只欠豐產。2016年,他把規模擴大到200多畝,還抱著試試看的想法,瞞著家人在東北和別人一道投資種植了3000畝。
步了大了難免有閃失。200多畝油莎草,不施化肥,不用鋤草劑,購買、鋪撒有機肥,除地、拔草純靠手工,一年的上百萬人工成本老宋還能承受,而投資在東北的3000畝油莎豆遇到了寒潮,幾乎全部凍死,老宋的數百萬投資血本不歸。
日子久了,樂當甩手掌柜的妻子徐明慧終于發現了家里的“財務虧空”,常常一說話就笑的徐明慧臉上驟然陰云密布,一連幾天,氣不打一處來向老宋開起連珠炮:
“知道你是頭倔驢,做事都由著性子來,你要種油莎草,俺不攔你,可有多大本錢做多大生意,小打小鬧賠就賠了。咱這點家底都是你和俺一滴汗珠摔八瓣掙來的,你倒好,一年幾百萬打了水漂,想把家敗光喝西北風呀?”
“咱包地種果樹是覺得年紀大了,想在地里過休閑的日子,可你心里只剩下你那顆草,封俺一個空頭董事長,把生意上的事全丟給俺,讓俺心里墜塊石頭,越活越累。”
“你起早貪黑忙得焦頭爛額,人曬得像從灶火里鉆出來,只怕是鴨子孵小雞白忙活。這油莎豆如果好種,國家有那么多科學家,早大面積推廣了,你個初中生純屬是臉盆里扎猛子不知深淺。今后,你不能再花家里一分錢!”……
起初,宋玉來覺得對妻子有愧,耐著性子聽,不吱聲。聽煩了,老宋脖子一揚,頂撞妻子說:“剛解決了生產上的攔路虎,又冒出你個‘母老虎’。你一個老娘們,懂個啥?鍋碗瓢盆、衣帽鞋襪,哪個是科學家發明的?都等科學家去發明,你還在猿猴社會呢。”
說服不了老宋,徐明慧一通電話,搬來援兵——把在外做生意的兒子宋儲羽召了回來——過去兩口子鬧了矛盾,兒子總是站在自己的一邊。可這次,徐明慧失算了,兒子聽了媽媽的控訴,卻“反水”站到爸爸立場:
“爸爸的性格你比我清楚,他撞到南墻都能把墻撞個洞。這次,爸爸是折了些錢,可他干的是正事,院子里那一臺臺機械、還有冷庫不是造出來了嗎?他是沒什么學歷,可他看的書興許比研究生都多。連你的子宮肌瘤、高血壓不都是爸爸治好的?!”
兒子的勸解,讓徐明慧消了不少氣。幾年前,她體檢發現子宮有好多個肌瘤,最大的瘤子已經5公分,醫生建議做手術切除子宮。愛好中醫的老宋回家翻了幾天醫書,向妻子拍胸脯說:你要是相信我,我就用中醫藥方給你除瘤子,保證不讓老婆身上缺少“零部件”。
得到妻子點頭,老宋開了幾個方子,到唐山找兩個老中醫進行了認證,然后買回一大提包中藥,徐明慧吃了兩個月后,再到醫院檢查,子宮里的瘤子竟不見了蹤跡。后來,徐明慧又患高血壓,還是靠丈夫開出的中藥把血壓穩住了,這讓老宋在妻子面前說一不二。可這次,他大手大腳、不計成本的投入快讓家里承受不住了。
一個成功男人身邊往往站著幾個兩肋插刀的朋友。讓徐明慧不再糾結的是,聽說宋玉來他們兩口子為油莎草投入鬧矛盾,一起做生意的幾個朋友紛紛提錢來入股:戶光送來170萬,劉俊華、王振海各送來100萬,還有幾個親戚也你20萬、我30萬前來投資。戶光對徐明慧說:“宋哥是把算盤珠子吃到肚子里心中有數的人,請嫂子放心,我們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支持他把油莎草種成功!”
精誠所致,古草馴服。這一年,老宋的200多畝油莎草收成不錯,收獲、洗豆、去皮、烘干、貯藏,環環相扣,全部實現了機械化。
收獲完畢,老宋算了一下,光靠賣種子,就能收回這一年的全部投資。如果榨油、加工飼料能賺不少錢。
不過,宋玉來很快收回了這一念頭。他在化驗油莎草過程中,發現油莎草根莖含有豐富的維生素E,對皮膚有好處,想到妻子小腿上有塊皮炎,快20年了都治不好,就讓妻子抹油莎草根莖油試試,結果,不到一個月,即將潰瘍的皮炎神奇的好了,這一下子讓徐明慧轉身迷上油莎草,還讓老宋有了新的想法:油莎草全身都是寶,營養價值奇高,為什么不開發些系列產品?
他把油莎豆封存到冷庫里,打聽到有“中國民間發明第一人”之稱的全龍浩一直在關注油莎草生產,托人聯系,趕到北京全龍浩家里求教。
那天,他和全龍浩聊了整整一天,全龍浩告訴他,中國是油料消耗大國,每年要花大量外匯采購大豆、菜籽做油料,而全國至少有一億畝土地適合種植油莎草,作為油料之王,如果油莎草能大面積推廣,將為國家節省大量外匯。
“現在,全國不少地方都在種植,但很少像你這樣能進行一條龍生產、加工的,你要把這件事做精、做好,既幫助農民致富,又解決國家食用油安全。”全龍浩的鼓勵給了宋玉來更多的信心。
宋玉來檢查酒窖儲存情況
零污染“工序”(小標)
2017年,宋玉來的油莎草面積擴大到500畝。也是在這一年,老宋發現,市場上的油莎豆很雜、很亂:有的挾雜著大量霉變的豆,有的很秕、沒有長成熟,更多的問題是生長期普遍用除草劑,有大量農藥殘留。“都說人懶地長草,種草的人要是懶了,怕結出的豆子都是毒藥。”老宋眉頭緊皺。
這讓宋玉來痛下決心,生產純天然的油莎豆,“這么古老的東西,營養價值又高,應該讓它回歸自然。”
老宋制定了一整套生產流程,嚴把土壤、灌溉、選種、播種、肥料、除草、收獲、清洗、晾曬、儲藏“十道關”,嚴防農藥、化肥污染和霉變,作為生產大綱,下發到農場所雇的每名員工。
起初,有朋友勸宋玉來說,你聰明人盡干鉆牛角的事,照你這種“工序”種地,成本太高了,賺不了多少錢。“如果偷機取巧,是能省不少錢,但生產的食品不安全,我們還辦農場做什么?種油莎草又有啥意義?要保證油莎草的品質,就要講標準、講工序、講安全,久而久之就講出了品牌、講出了聲譽。”老宋毫不含糊。
在宋玉來的辦公室抽屜里,有厚厚的一疊化驗報告。這兩年,老宋成了譜尼測試、國家食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東方縱橫等北京幾家權威化驗檢測認證機構的常客,每開發一項產品,他都要送到北京去化驗。打開譜尼測試公司出具的油莎豆油檢測報告,黃曲霉毒素為零、鉛含量零、砷含量零、笨并芘為零、樂果為零,10多項有毒、有害指標均沒有檢測到。
宋玉來品鑒釀制的虎堅果酒
“很難相信,你一個農場執行的生產標準比國標還嚴。”石家莊一家酒廠的老總贊嘆老宋說。2017年春天,宋玉來讓石家莊一家酒廠代加工油莎豆酒,結果送國家食品質量監督檢測中心化驗后,發現塑化劑有微量殘留,不過,符合國家標準。老宋卻找到這家酒廠,要求對方把塑料輸酒管、出酒口全部換成不銹鋼材,“今天有0.1毫克殘留,明天就可能出現10毫克漏洞,食品生產可打不得半點馬虎眼。”直到再次送檢后塑化劑為零,老宋才松了口氣。
這年廣交會,廣東一家大型化妝品企業接待了宋玉來一行,當對方聽說老宋來自一家普通的農場,找他們代加工油莎草產品時,表示懷疑說,我們是大型企業,生產工藝是好,可加工費也比較高。“費用不是問題,工藝不好還不找你們呢。”雙方當場達成合作協議。很快,老宋研發的油莎草美容系列產品面世。
油莎草種植成功了,宋玉來先后開發了油莎豆油、油莎草根油、油莎草洗發乳、油莎草護膚品、虎堅果生態酒、虎堅果豆漿、虎堅果食用油、虎堅果面粉等30多款產品。2018年4月初,由宋玉來任總經理的唐山市油莎草農業科技有限公司正式掛牌,他帶領10多戶農民采取股份制經營,完善了公司制度,向現代科技型企業邁進。
公司的成立,也為周邊農民帶來了收益。當地土地流轉,價格一畝不超過1000元,公司選中的地塊,一談就給1200元。公司不用機撒化肥,不打除草劑,全部靠人工,農閑時工錢150元,農忙時付200元,土地費、工錢相加,一年至少為周邊農民增收近300萬,這為公司贏得了良好的口碑。
宋玉來學習中醫藥知識
如今,前來向宋玉來取經的人越來越多,唐山市和豐潤區領導都鼓勵老宋把產業做大。可宋玉來心里又犯起了嘀咕:油莎草產品還沒有國家標準呢。現在,他一邊信心滿滿準備把種植面積擴大到3000畝,一邊跑北京申報產品國家標準。“多種的前提是保證質量,咱不能腦袋發熱,壞了油莎草的聲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