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一部手機包羅萬有，我們瞬間獲得的信息，可比李白、蘇東坡一生得到的總和還要多。要是你幸福地以為你可以自由選擇閱讀哪一條信息，那就太天真了。
“叮”地一聲被推送到你眼前的每條新聞、購物信息、甚至天氣提示，都是精明詭異的算法推薦在操控，當你受到誘惑不由自主點開，你便已跌入流量的圈套，落入網絡的陷阱……
這當然不是聳人聽聞。
所謂推薦算法，就是依據用戶的上網習慣，通過統計，推測出用戶可能喜歡的東西并將之固化、深化、泛化。很多標榜“只做內容搬運工”的門戶網站，一味追求流量，內容獵奇、低俗、色情甚至無恥，毫無社會責任可言。至于今日頭條，更公然宣示“流量為王”的價值觀，每天將大量低俗信息灌進用戶的手機屏幕。
我們的信息場域被前所未有的算法分野，一個明亮而自由，一個晦暗而糜爛，后者正不斷蠶食前者。倘若任其攻城略地，不但會低俗化我們的閱讀取向，拉低社會道德，甚至還會消解人類此前努力獲取的學習能力和創新能力。
你之所以是你，不是澳大利亞的比爾，不是內蒙草原的烏蘭其其格，也不是猶太科學家愛因斯坦，只因你呱呱墜地之后，接受了獨特的信息滋養，起初來自你的父母和家庭，之后來自你的自主選擇……所謂教養的差異，只不過是你從小到大接受信息的質與量的差異。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也是各種信息的載體。算法推薦無分老幼，性和暴力信息的推送也沒有分級和限制，久而久之，你便在不知不覺被重新“洗腦”。大腦被算法推薦的“喂食”操控并塑造，在低俗信息浸泡中，你變得無聊、庸碌、猥瑣，你不再是“你”，而是消耗流量的終端機……
被算法選中的你我，失去了自主選擇信息的權利，人性弱點成了商家變現的利器，自由意志成了被他們隨意揉捏的泥。這一切正在顛覆亞當·斯密的經典經濟學理論：市場經濟制度可以使交易各方在追逐個人利益的同時，達成社會利益的最大化，而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起到良性作用的前提，是沒有任何外力來強制和侵犯你的自由選擇。所謂自由市場的平衡，正被隱身的算法推薦粗暴地打破——你的自主選擇已消失殆盡，我們正被“頭條”們導向另一條“通往奴役之路”。
設計過今日頭條算法的張一鳴，最近也致辭說，“作為研發人工智能的企業，應該永遠恪守一條原則：必須對整個人類的未來充滿責任感，充滿善意。”——我們寧愿選擇相信企業的幡然醒悟和迷途知返，但是，在這一過程中，依法治網、從嚴監管也必須顯現出其應有的威懾力量和矯正功能，而不能聽之任之、束手無策，這一點尤為重要、尤為緊迫。比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大數據實時盤點算法推薦內容，對一切違反傳播秩序、甚至觸及黃賭毒禁區的行為，出重拳、罰無赦。對那些有悖常理、挑戰底線、一意孤行的贏利模式，也要從市場公平公正等角度進行制度化、法治化考量，避免野蠻生長。
我們正在經歷公共信息傳播的一次重大轉變。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