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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0日零點起,悟空問答App從各大應用商店下線。
此時距離悟空問答脫離今日頭條獨立運營還不滿四周年。據官方公告,“問答依舊會作為今日頭條的重要體裁,以頭條問答的形式繼續運營”。
與之形成戲劇性反差的是,一周前,知乎迎來了十周歲生日。
不久前有媒體報道稱,知乎正在撰寫IPO報告和上市申請書。雖然知乎未對此作出回應,但無論從成立時間、融資情況還是品牌認知來看,知乎都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刻。
一個回歸主站,一個抵達IPO關口,悟空問答與知乎像一枚硬幣的正反面,最終知乎迎面朝上,為這場持續近四年的“知識問答戰爭”畫下了一個句點。
回望這場戰爭,對手不止悟空問答與知乎,還包括百度、騰訊、阿里等互聯網玩家都先后加入戰場。
與百度知道為代表的“用完即走”不同,知識問答更關注“可供討論的話題問答”,比如最近全網關注的“如何從法律角度看待鄭爽代孕”,加強了知識問答的內容和社交屬性,讓它成為用戶追蹤和理解熱點事件的互動形式,再通過一次次跟帖回答形成一種社區討論模式。
與此同時,隨著互聯網用戶由PC端向移動端遷徙,以圖文形式為主的“話題性知識問答”省去了視頻剪輯的繁瑣,同時方便在移動端互動傳播,因此也成為互聯網玩家們獲取增量的新渠道。
然而誰都沒有料到,知識問答的流量紅利并沒有持續太久,短視頻的爆發讓大多數互聯網玩家始料未及,當然這已經是另外一個故事。
放眼現在,悟空向左,知乎向右,曾經轟動一時的知識問答大戰也逐漸退出主舞臺。
在句點畫下之時,我們復盤了這兩位主角的發展歷程,發現各自都暴露出一些值得思考的問題,而這些問題是否將依舊困擾著未來知識問答社區的發展?
短暫的聚光燈
“悟空問答曾經也短暫地站在聚光燈下。”悟空問答前市場總監劉晨回憶起就職的那段時間,表示自己與大多數同事都對悟空問答的發展前景抱有充分的信心。
悟空問答的前身來自于今日頭條2016年春節前后上線的“頭條問答”,在冷啟動期間,頭條問答自稱是一款“協同創作工具”,通過AI算法給用戶推送問題,同時還繼承了頭條系的一貫打法,推出相關的現金激勵措施。
2017年6月,頭條問答正式更名為悟空問答,并上線獨立 App。不久后,一條“今日頭條一口氣簽約了300多個知乎大V”的朋友圈爆料,將悟空問答推向了與知乎對峙的風口浪尖,也引發了兩位創始人之間持續多日的口水戰。
知乎聯合創始人張亮在當時剛上線的“想法”欄目中公開表示,高質量的分享無法被流水線化定價,好的對話氛圍更不可能被粗暴遷移。
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則多次在自家平臺上表態,認為張亮對于自己平臺的作者有點傲慢。這也是張一鳴第一次為自己的產品公開搖旗吶喊,下一次就是因抖音與馬化騰在朋友圈 “互懟”了。
與此同時,悟空問答選擇繼續大力扶持補貼創作者們。
在2017年11月今日頭條創作者大會上,高級副總裁趙添公布了一組數據:悟空問答觸達用戶過億,已經簽約2000位答主,每月補貼支出超千萬。同時,劉晨還代表悟空問答對外宣布將在2018年投入10億元激勵答主、建設社區。
幾近碾壓的補貼力度,引起了業內廣泛關注。有媒體提出,靠經濟手段刺激問答領域的優質內容并不是一件可取的事情,并且引用“母豬”與“黑格爾”兩個話題在悟空問答與知乎的討論對比,認為兩個平臺的用戶群體、階層認知都存在一定差異。
面對外界爭議,劉晨曾發文回復“悟空問答歡迎養豬人,也歡迎黑格爾”,并稱希望建設一個“開放多元、兼容并包”的社區,鼓勵大家多看一看身處的真實社會。
但不管是“被挖走的300知乎大V”,還是“養豬人與黑格爾”,從根本上都沒有幫助悟空問答向更精英化的知識社區靠近。
2017年底,在QuestMobile發布《百科問答APP洞察報告》中顯示,知乎是典型的二高人群:高知、高收、年輕;悟空問答則只占了一高:高齡,其他特點則是低知、低收。兩者重合用戶不到5萬,用戶畫像表現出明顯的獨占特征。
除此之外,悟空問答還涌現出批量生產內容,只為完成KPI的“羊毛黨”。
據刺猬公社報道,某內容團隊需要實現每月200條、每條回答100字以上的要求,就能拿到每月1萬元左右的簽約費用。但由于簽約費用無力支撐起一個原創團隊,因此他們選擇通過將現有資料整合再發布,以達到規定的KPI要求。
這種“多而不精”的再加工內容,在無形中對悟空問答的站內氛圍產生了影響。
一方面砸錢補貼沒能吸引精英化的目標用戶,另一方面站內優質內容缺失,悟空問答始終無法形成良性的問答社區氛圍。
2018年7月,悟空問答的月活用戶數據出現了斷崖式暴跌,從2017年10月的121萬跌至67.9萬,同時期知乎的月活已經達到3200萬左右。當時有業內人士透露,悟空問答已經被 “戰略性放棄”,內容并入微頭條,團隊100多人轉崗。再之后,悟空問答便漸漸沒了聲音。
自悟空問答誕生起,爭議便不絕于耳,直到近日下線,大眾的視線才又重新聚集到它身上。
作為悟空問答團隊前核心成員之一,劉晨認為悟空問答走向落幕的原因之一可能是知識問答賽道并沒有那么寬闊:“也許有一個領先者就已經足夠了,盡管這個領先者的體量和產品體驗并不是那么極致。”
在互聯網評論作者潘亂看來,選擇將一個反復嘗試后沒有結果的產品關停下線,是一個相對正常的事情,悟空問答的生命周期已經到了,而且早已融入頭條變成了頭條問答,字節跳動也還有更重要的業務需要推進。
值得注意的是,與悟空問答同一天下線的還有字節跳動2018年7月推出的知識服務社區“好好學習”。相比于悟空問答,這款知識付費產品可能并不為大眾熟知,但接連的知識社區類業務調整,讓不少業內人士意識到,僅靠砸錢補貼,字節跳動似乎很難改變知識社區的站內氛圍。
頻繁出走的知乎大V
翻開硬幣的另一面,已經走向十周年的知乎也并沒有想象中那般順風順水。
在悟空問答挖走300大V后,大V與知乎再次發生碰撞是在2019年初。
當時在知乎擁有5.5萬粉絲的“兔撕雞”發布了一條朋友圈,將那些對知乎抱有不滿的大V聚集起來,去微博問答謀求發展。很快,他組織到百余名“腦洞故事寫作大V”主動脫離知乎,聯系入駐微博問答。
據媒體報道,兔撕雞最早是想與知乎合作成立MCN孵化腦洞故事IP的平臺,但卻碰了壁。另外一邊,微博的動作非常迅速,2019年1月8日,微博問答官方公示百位答主入駐微博,“兔撕雞”和不少原知乎大V出現在了微博官方海報中。
這次大V出走事件,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知乎創作者面對商業化問題的尷尬。一方面,他們希望知乎能夠越來越好,但知乎越來越重的商業化氣息破壞了原來的社區氛圍。另外一方面,作為“優秀回答者”,這些大V們也很難賺到錢。
與悟空問答一上線就推出的變現補貼不同,知乎早期都是“用愛發電寫回答”,直到2016年才加快了商業模式的創新:上線原生廣告系統,以及值乎、Live等知識付費項目,幫助優秀創作者獲取收益。
在這其中,Live曾被視為知乎商業化最具代表性的產品,在上線近一周年后,知乎宣布已經舉行了超過2900場Live,主講人的平均時薪超過了11000元,用戶復購率達到43%。
但隨著更多人關注到Live的商機,Live涌入了越來越多關于成功學、情感雞湯的“營銷號”課程。等到2016年底,Live平臺幾乎一度被“智商稅”課程充斥,用戶反響很快變差,對開設Live的大V口碑也產生一定沖擊。隨后,知乎推進了一系列整改措施,包括7天內退款、限制開課等等。
與此同時,知乎一方面禁止作者私接廣告,另一方面自身的信息流廣告卻越來越多。2018年3月,知乎頭號大V張佳瑋因私接廣告被禁言7天,隨后12月,張佳瑋開始在微博活躍,知乎與創作者之間不和諧的摩擦也越來越多。
“熱榜可以造假,原生關注沒人看,推薦的都是一些廣告和弱智問題,失去了高精尖的原生傳播力以及趣味性的熱傳播。這到底是什么產品邏輯?”兔撕雞曾在接受界面新聞采訪時表示。
良好的站內的氛圍,一直都是知乎立身的根本,也是悟空問答砸錢補貼也難以撼動的存在。
作為曾經“被挖走的300知乎大V”之一,王瑞恩在“如何看待悟空問答 App 宣布下線”的問題下寫道:“人生的第一輛車,就是在悟空上賺來的……300字的回答就有500元稿費,每個月前20篇可計算稿費,還不需要獨家。”
在回答末尾,他說:“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悟空問答對互聯網內容平臺有重大意義……但這不是社區。”
但成也蕭何敗蕭何,正是知乎刻在基因里的社區元素,導致知乎在商業化擴張與原始用戶流失間不斷橫跳,反復尋找平衡點。
值得一提的是,知乎大V的第一次出走并不是因為悟空問答挖人,而是2013年知乎首度開放面向公眾注冊。
在此之前,為了保證內容產出的高水準,知乎采用的是“邀請注冊+審核制”的封閉式運營策略,最早的一批種子用戶僅有200多人,其中包括李開復、徐小平等知名人士,以及很多創投圈、媒體圈的精英們,圈層的相似性奠定了知乎精英化、嚴肅化的社區氛圍。
在2013年3月開放注冊后,不到一年時間,用戶從40萬上漲到400萬,同時知乎站內氛圍也發生了變化,娛樂抖機靈的回答方式開始逐漸淹沒專業嚴肅的問題內容。2014年前三個月,keso、和菜頭、佐藤謙一、徐小平、李開復等知乎種子用戶相繼離開知乎。
劉晨認為,對比知乎,悟空問答最明顯的優勢就是通過智能推薦功能,快速獲取大批流量。但現在回頭看的話,相比較于流量關注,知識社區的創作者更希望產生高山流水覓知音的精神共鳴。與此同時,當創作者面對大量系統分發而來的陌生流量,可能會受到非善意的干擾。
在這一點上,潘亂也表示認可,前不久真格基金合伙人在即刻發表一條動態,建議大家未來可以持有某家頭部互聯網公司的股票,但在評論區有很多人留下對這家公司的負面評價。“其實評論區很多用戶壓根就不知道這位合伙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在這家公司持有多少倉位,但用戶往往只會通過自己的視野去判斷。社區一旦泛化,用戶規模擴大,都可能會碰到這樣的問題。”
“我們觀察到,大多數創作者都不善于處理這種非善意信息。”劉晨在復盤時表示了惋惜,“知乎其實也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但如果出現在悟空問答這樣一個以系統推薦為主的社區中,這個問題可能會被放大。”
知識問答社區走向何方
當復盤完這兩位主角時,我們發現知識問答戰爭與現階段的短視頻戰爭具有一些相似之處,以上討論的那些問題在某些互聯網產品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影子。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或許是內容社區戰爭的普遍性,相似的砸錢補貼手法,相似的大V/頭部創作者出走……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在最直接的金錢補貼與社區氛圍之間,不少創作者也在猶豫徘徊。
在互聯網極度碎片化的時間下,如何搶奪用戶時間,如何利用載體更快傳遞信息,培養用戶黏性,成為了互聯網玩家們最關心的問題。從知識問答社區,到短視頻橫掃四方,可以發現大部分普通用戶傾向于接受“奶頭樂”的信息。
在劉晨看來,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知識社區似乎都已經不是一個很重要的賽道,其中主要原因是沒能找到一個很好的商業模式。即使是看完一個對幫助很大的知識內容,但在互聯網商業模式下也僅僅算作一個閱讀量,這與用戶選擇去刷一個小姐姐或者萌寵短視頻是一回事。
“其實知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最近開始嘗試包括短視頻、直播等泛娛樂的內容體裁,這些都是很好的嘗試。”
隨著5G到來,或許又將產生新的信息載體。對于泛娛樂性強的互聯網產品來說,知識問答社區具有明顯的小眾性,但或許仍然會是一小片人的精神角落。知識社區不會徹底退出舞臺,但這場始于2017年的問答大戰卻短暫地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