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文撰文
冬日黃昏，忙完俗務，一個人靜坐燈下，打開朋友圈，冷不防一只黑貓，猶如一道閃電，從手機上飛身而下，直撲吾懷。它看上去有些疲憊，毛發(fā)散亂，好像剛經歷了一次旅程。我知道，它來自遙遠的汕頭，來自畫家高天舒的筆下。竊以為，高天舒是能把貓畫到骨子里的人！他的寫意貓筆法洗煉，簡潔而不失神韻，給人以呼之欲出之感。在高先生筆下，一只只充滿野性的貓，身似絨團，目如秋水，或動或靜，各有其姿，配上不同的背景花卉和點景蟲蝶，往往又生發(fā)出不同的解讀意境，讓人品之再三，回味雋永。且看這幅《秋趣》圖，寥寥數筆勾起了竹棚花架，螳螂尾隨天牛伺機而動，而花架下兩只小貓正虎視眈眈地盯住螳螂。畫家以貓、蟲為表現對象，用自己的語言詮釋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人生哲理。而《飛蝶嬉貓圖》則是另一番景象：幾只貓在草地上嬉戲，很快，兩只飛舞的蝴蝶吸引了它們的注意。貓身有各色花紋，尾巴像天線一樣立著，相互側身或正對著我們趴在草地上，側頭盯著上方的蝶兒，目光如炬，樣子十分惹人喜愛。不遠處的假山上，一只黃色條紋的貓正盯著飛舞的蝶兒，盛開著鮮艷的花枝從假山旁伸出，襯托得這幾只貓更加的可愛、天真。整幅作品構圖獨特，將貓頑皮的情態(tài)表現得活靈活現。再看他的《欲擒故縱》圖：坡石下的草叢里，一只白色的小貓側頭回望一只蹣跚奔逃的螳螂，這只小貓邁著從容而瀟灑的步子跟在其后，微風吹擺著這些無名的野草，崖下的幾根翠竹伴著幾朵盛開的月季花，好像都在欣賞著這只潔白、漂亮的小貓的表演。小貓似乎也感覺到周圍這些無聲的觀眾，所以也在盡情地展示。唯獨這只螳螂，愴惶之中，難卜自己的命運。《福貓》背景疏簡，墨色淡雅。一只可愛的小貓靜靜的坐在葫蘆藤下，瞪圓雙眼盯著藤蔓上一只小小的瓢蟲，寥寥幾筆躍然紙上，可愛靈動，一靜一動之間，頗顯貓的機敏，讀者不禁被這生活中的細微情趣打動。《事事如意》是大家喜歡的題材。畫面中，但見兩只可愛的貓咪一個前撲，一個回首，一枝筆墨簡練的柿子從中間垂下來，巧妙地把兩只貓咪的神情串聯(lián)起來，畫面滿是吉慶的祝福，讓人看了心生歡喜。以上是從高天舒貓畫中隨意摘取的幾個場景。生活中，喜歡貓的朋友很多。筆者也曾邂逅過一只野貓。那時我剛到廣州，住在白云的一個城中村。有次加班到很晚，回家的路上遇見一只貓，它抬起頭，沖我喵喵地叫。我停下腳步想跟它打招呼，它卻縱身一躍，逃進了路邊的草叢。我懷疑它是因為饑餓出來尋食的。盡管它匆匆逃離了我的視線，可我依然能聽見它饑餓的叫聲，凄婉、哀傷，無助，其處境，像極了我這樣遠離故土的異鄉(xiāng)人。在一片漆黑的夜里，遇見一只流浪的貓，它唱著憂傷的歌，有著凄迷的眸，它在路上徘徊，在夜色中呼喊。這場景，是多少讓人有點感傷的！縱攬高天舒的貓畫，我有一個發(fā)現：他很少畫呆在房子里的貓，他的貓畫背景都在野外：一個土坡，一塊巨石，或者一叢野草，一棵枯樹，有時什么都不畫，空曠，孤寂，狂野。他的貓的毛發(fā)永遠都是蓬松的，但眼光清亮，尾巴以濃墨擰挪而成，濃中有枯，顯得很有力量。高先生應該是有著大悲憫心的！他在享受生活的同時始終關注著那些為生計不停奔波的野貓！他筆下呈現的多是它們在野外的生存情景，表達的是貓們的喜怒哀樂！這一點，尤其令我感動！我沒見過高先生，想必他家是養(yǎng)了貓的，他的身旁一定有一只或幾只打可愛的小精靈，它們也許剛剛睡醒，正慵懶地舒伸著腰。它們有時也會頑皮地跳到高先生的懷里，祈求他的撫愛，并回報一個甜甜的微笑。貓咪的愛情隱蔽而熱烈，常常整夜纏綿。當然也有思而不得的。譬如這幅《春語》：安靜的屋頂，一只貓步履蹣跚；墻角盛開的夜來香，像三月姹紫嫣紅的花海。貓聞著花的芳香，訴說著心事，你看不到它的淚水，可它的眉頭卻布滿憂傷。看得出，這是一只老貓，孤獨一直伴隨著它，它多情的呼喚沒有得到回應。《梧桐貓蝶圖》描繪的是炎炎夏日，梧桐葉清透潤澤，交疊連蔭，一只貓透過葉片的縫隙發(fā)現正在休憩的彩蝶，腳步微動，蓄勢待發(fā)。畫面情節(jié)生動，似隨手捕捉窗前小景而得，水墨交融生輝，富有情趣。在《捕捉》中，貓的造型很特別，前腿屈伏，身體緊繃，尾巴上翹成一個有力的弧形，雙眼圓瞪；不遠處一只老鼠從糧倉中探出頭來，正小心地觀察敵情。兩軍對陣的場景，讓人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仿佛稍有動靜，便會破壞一場戰(zhàn)爭。《貓石圖》對主體的刻畫非常細致，畫面中無論是白貓黑貓，還是石頭和青草，無不生動細膩，尤其黑貓，身體上的每一根毛發(fā)，都表現得十分具體，白貓則用筆簡潔概括，但仍然不失生動，石頭造型結實、筆墨層次豐富，黑貓與白貓隔著石頭對望，在構圖上也相互呼應，兩只貓似乎在用眼神作交流，黑貓的眼睛非常有神。筆者也曾有過一次擼貓的經歷。去年冬天，因為孫子愛貓，妻便買了一只。貓適應能力很強，每天跟小主人玩得不亦樂乎。但貓怕冷，我們睡著后，它便跳上床，盤臥在蓋被上，有時甚至鉆進被窩，依偎在我身邊。我倒很喜歡這種感覺，可妻嫌它贓，把它趕了出去。第二天早上醒來，發(fā)現它從我的棉鞋里跳了起來，正快活地伸著懶腰……夜?jié)u深，興正隆。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現出朋友的留言：曉文兄，捧讀您推薦的高天舒大師的貓畫，感覺意趣無窮，深為喜愛！可否代為購買幾幅？我遲疑了一下，猜想這家伙是要我?guī)退腋叽髱熆硟r，雖然心中無底，但還是愉快地回復了一個“好”字！
作者簡介：李曉文，作家，書畫家，藝術評論家。湖南人，居廣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