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版的《西線無戰事》是影史上根據德國作家雷馬克創作的同名小說改編的第三個電影版本,也是唯一讓德國人坐上導演椅的一次。
為啥強調這是德國作家寫的小說和第一次讓德國人導演?
因為原著于1928年先在報紙上連載,第二年出版成冊,而正是在這一年(1929年),全世界經濟危機開始,德國政經也一團糟,小胡子則趁機以一戰失敗賠款無能,并承諾讓德國每一戶人家的餐桌上都有牛奶與面包而弄到了越來越多的選票……
就在小說出版的第二年,1930年,由美國制作,俄國導演劉易斯·邁爾斯通執導,將這個故事第一次以黑白片搬上大銀幕。
和現在的戰爭大片視覺效果相比,這部90多年前的黑白電影自然沒有視聽上的優勢,甚至對白有背臺詞之感,但依然不能掩蓋這部電影的感染力。影片的第一場戰爭場面就絕對能稱得上是一幕教科書級別的戰爭場面呈現,即便是黑白片,你也可以感受到血腥和震撼。
這場戰爭戲最牛的一點是沒有什么英雄主義元素,也沒有正邪之分。讓每個觀眾都在以最客觀的視角去審視戰爭的殘忍。德國政府將大批青年學生煽動入伍。然而當十九歲的主角保羅與他的同班同學們真的走上了西線戰場時,隨著第一發炮彈的炸開,慘烈的戰爭也瞬間將士兵們“人”的屬性抽離,讓他們淪為只知道沖鋒的戰爭機器。
看一個人沖上去,如何左殺右擋,如何避開子彈,一槍一個敵人,這不叫戰爭;看一群人沖上去,被馬克沁重機槍一排排掃倒,命如螻蟻,這才是戰爭。
隨著坦克、毒氣、飛機等當時的最新科技相繼進入人類武器庫,一場場被稱為“絞肉機”的慘烈戰斗后,一戰最后以1000多萬士兵陣亡的慘重代價告終。
尤其是影片結尾的處理,主角保羅從戰壕中伸手捉蝴蝶被法國狙擊手擊中,鏡頭僅僅拍攝了他的手逐漸不動的特寫,張力十足,讓這一鏡頭成為了電影史上的經典。
同時,也讓該片斬獲了第三屆奧斯卡的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獎。以至于1930年版《西線無戰事》是少數幾部仍被當代觀眾觀賞的早期有聲片之一。
劉易斯·邁爾斯通
而此時忙于上臺的小胡子根本無視這本關于十來年前德國年輕人去參加一戰的一本反戰小說和改編的反戰電影。因而他也沒有吸取一戰時無數年輕的生命還沒綻放就留在了泥濘戰壕里的血的教訓。
再后來,《西線無戰事》被禁并焚毀,電影也遭到封殺,德國民眾亦再度陷入集體性戰爭狂熱。原著作者雷馬克流亡瑞士,而后移民美國。
雷馬克
等再次翻拍這部作品已經是二戰結束34年后,這一回還是美國制作,請了美國大導演德爾伯特·曼,他此前憑借《君子好逑》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和戛納金棕櫚獎。
德爾伯特·曼
1979年第二版《西線》已經是彩色電影了,而色彩也讓電影在表現戰爭對生命的的巨大消耗上更震撼人心,一批又一批新來的戰士個頭越來越小,臉色越來越白……
總的來說,1930版更貼近原著,1979版則改編得更加精彩,由于前者的結尾處理太過經典,后者依舊延用了原著中并沒有的,保羅捉蝴蝶被子彈擊中的意境,并增添渲染。
這次的電影結尾是保羅在戰壕中看到樹枝上的云雀,他隨手拿紙就畫了起來,畫著畫著就站了起來,卻在出神的時候中了法國人的冷槍,一剎那他倒下了,手上的畫浸泡在泥水里,鏡頭中是他畫出的那只云雀的特寫,張力依舊十足。
并且呼應了電影的開頭,戰爭前的最后一課。他在教室里畫著窗外的云雀,此刻,一切都戛然而止,保羅死了,此時距離停戰只有一周時間,德國報紙的標題為“西線無戰事”。
“無戰事”是指什么?在電影中是最后的槍響,宣告戰爭結束?大概也預示著戰爭并未就此停止,因為一戰的平息并未換來多久的和平,歷經戰火的人們只是獲得了短暫的喘息,二戰就在不久的將來。
“無戰事”也許只是個期許吧。距離一戰結束過了104年,距離二戰結束過了77年,這次終于輪到德國人來講這個故事。
這一版的電影評分8.6,高于79版的8.3,低于30版的8.9,正好卡在中間。其實這也反映了本片的問題,好在視覺效果,影片最開始的幾個靜態鏡頭,遠山樹林,仰拍的樹冠,俯拍的戰場,構圖極具美感。但德國主創們的自我表達似乎深度不足,或者說角度奇怪。
比如,2020版《西線》中的士兵人物刻畫不足,似乎都急著成為了一枚枚軍牌,不用說,這是來自于對《拯救大兵瑞恩》的致敬,奇怪;
還有是將保羅和卡特偷鵝的地點從30年版德軍的團級司令部改到了法國的農戶,讓主角瞬間從“英雄”變成了“毛賊”,奇怪!
最差的是結尾,他們拋棄了前兩版極具戲劇張力的設計,讓保羅中了敵人的刺刀,在彌留之際走出隧道,仰望天空,在戰壕的一角閉目而亡。比起之前的兩版結尾,這一版拍的過于具體,缺乏意境。
總之,三個版本的故事都是一模一樣的,以一名年輕士兵保羅的第一視角徐徐展開,從高中畢業開始,熱愛祖國的校長,熱衷榮耀的爹,激情澎湃的同學,一切都在告訴你,為國而戰是多么的光榮,隔壁兩個國家是多么不堪一擊……
但在你真正上過戰場后,你發現,往日的同學一個接一個倒下。慢慢地保羅帶著觀眾們發現,如果我們能和對面的敵人坐下來好好談談,不談政治,歷史和恩恩怨怨。也許你會發現,我們喜歡聽同一首歌,喜歡同一個類型的姑娘,喜歡吃同一個口味的飯菜,喜歡喝同一個牌子的啤酒。我們也都希望——西線無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