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照射進市中心最繁華的公園里,在這里聚集了許多老婦人,但她們似乎不是為了午后散步而停留在此處的。
沿路邊幾位風韻猶存的奶奶們打扮得引人注目,她們的眼神不斷向路過的男人們投射曖昧。
這時一位穿著得體的男人進入了老婦人們的視線,其中一位奶奶走上前,說出了她們交易時的暗語。
不過,這名老男人似乎有自己的選擇,他沒有理會向自己搭訕的老婦,走向了一直默默站在路邊,并未主動拉客的素英。
老男人是從朋友口中得知素英的名字,因為她的服務技術很好,老男人便想要嘗試一下。
這名叫素英的老婦人,并未多說一句,給了男人一個眼神后便往前走,男人知道這個眼神的深意,便面帶笑意跟著她。
一名老婦的站街生活
這是韓國電影《酒神小姐》開場的一幕,這個場景也展現出了女主人公素英拉客時的常態。
已經65歲的素英,常年從事于站街工作,在技術方面她已經是游刃有余了。
所以有許多顧客都是慕名前來找她的,素英更是其他站街女羨慕對象。
但素英也不是一開始就做站街女的,年輕的時候,她也曾為生活拼搏過,做過許多工作,去工廠打過工,到當過服務員、干過保姆。
但這些普通的工作,能夠賺的錢太少了,無人可依靠的素英,常常是吃了這頓沒下頓,素英的生存成了一個難題。
后來有人告訴素英,聽說給美國人當“洋公主”挺賺錢的,年紀輕輕的素英被賺錢這個字眼裹挾住了,她沒有多想就跟著朋友去了京川的美國部隊。
這才發現原來“洋公主”是給美國大兵當慰安婦的。
但那時的素英想后悔也來不及了,她已經沒有了退路,素英只能咬牙堅持干了下來。
就這樣,素英在回來之后也一直做著站街女這份工作。
雖然這份工作在別人的眼中看起來很不體面,但對于已經年老卻沒有子女的素英來說,社會上適合她的工作并不多,對于做那些撿垃圾之類的工作,素英也接受不了。
于是站街女成為了素英唯一能養活自己的工作,在她的意識里,靠自己的能力賺錢,對素英來說沒有什么可丟臉的。
但這份工作還是給素英帶來了麻煩,一次服務完客戶后的幾天時間里,素英總是感覺自己的私密部位時常發癢,她心里覺得不好估計是染上性病了。
素英不敢讓同行知曉,便偷偷跑到私人小診所進行檢查,果真中招了。
素英心里思考了許久還是決定繼續回公園拉客,她需要錢,如果不拉客的話,她也沒有錢來給自己治病。
后來,素英帶著客人來到了旅館,為了不讓客人也染上性病,素英只能撒謊自己是經期期間,需要用別的方式服務,顧客欣然接受。
就這樣,素英如往常一般接著客。一次去診所復查的時候,素英碰到了一個菲律賓女人帶著兒子來找醫院的醫生鬧事兒。
原來這個醫生在去菲律賓的時候哄騙女人,等女人生下孩子后,醫生又無情拋棄母子倆,自己回國了。
素英動了惻隱之心,在女人被抓之時,趁著慌亂之際,她帶著小男孩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個外國小孩,素英跟他也語言不通,而且她自己也生活得困難,為何會做出這樣得決定呢?
原來是看著可憐的孩子,素英想起了自己曾經也是有過孩子的。那時的她被騙去給美國大兵當洋公主,年紀輕輕的素英什么都不懂,不小心懷了一個黑人士兵的小孩。
男人的哄騙之下,素英將孩子生了下來。
可不久之后,戰爭結束了,黑人士兵就無情拋棄了素英,自己回國了。成為單親媽媽,又沒有一技之長的素英擔心自己養活不了孩子。
無奈之下她只能將孩子送給別人去養,所以再次見到菲律賓小孩時候,素英內心身處的母愛就被激發出來了。
她希望以這種方式贖罪,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在困難的時候受到別人的照顧。
后來,素英在移民中心的幫助下找到了被拘留的菲律賓女人,二人商量在女人被放出來之前,素英先幫忙照看著孩子。
但素英每天還要去拉客,帶著一個小孩子有眾多不便的地方,有時素英會拜托鄰居,有時又拜托酒店前臺幫忙照看。
同行們看著素英帶著一個小孩子,卻依然能受到老男人們的歡迎心里很不服氣。
后來,同行們將偶然得知素英患了性病的事情給抖露了出來。素英在這個公園混不下去了,不得不去找另外的容身之所。
在這里,素英面臨著很大的困境,拉客的新公園不僅人煙稀少,而且那里的老男人們都覺得素英晦氣,不愿與她交談。
素英不氣餒,繼續在公園附近到處尋覓顧客,巧合的是,素英在這里碰見了幾個之前曾經服務過的老顧客,素英跟他們也算是朋友的關系。
老年人的救贖之路
面對曾經的老顧客朋友,素英心中有著別樣的滋味,這些人之所以找素英服務,一方面是因為年紀大了有了生理需求要找人解決。
另一方面這些老人們內心實在太孤獨了,所以想要以以這種方式找上素英,希望能跟她說說話緩解一下孤獨感。
因為這種談心的方式,素英跟他們以朋友相交。一天在與朋友老載的交談中,素英得知自己之前的一名老顧客宋局長得了老年病,中風癱瘓了。
在素英的印象中,她經常叫宋局長為零錢宋,因為宋局長本人在穿著打扮上很是講究,每天都是西裝革履的模樣,口袋里常常會裝著許多零錢。
宋局長出手很是闊綽,每次找素英服務后都會給上豐厚的報酬。
素英想起往日宋局長對自己的照顧,便選了一天親自去醫院看看他,到了病房后,素英心里酸澀不已。
因為曾經在自己面前意氣風發的男人,如今卻躺在病床上動也不能動,他渾身都透著酸臭的味道。
更令宋局長難堪的是,他當著素英的面尿失禁了。
宋局長對素英很是抱歉,但同為老人的素英不覺得有什么,素英知道像她們這個年紀的老人,面臨這樣的處境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為了陪伴昔日的朋友,素英每天都會抽空來看看宋局長,有一次正巧碰上了宋局長的家人們過來。
就像是走過場一般,穿著艷麗的家人在病房問候了一下宋局長后便要立即啟程出發,因為他們晚上還有一個宴會要參加。
臨走之時,宋局長連一個擁抱都沒能得到,只因家人們都嫌棄自己身上的酸臭味,一直在病房外站著的素英目送了他們的離去,回到了宋局長的病床前。
兩個孤獨的老人彼此訴說著藏在心里的話語。
宋局長想要拜托素英救贖自己,已經覺得活夠了的宋局長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可如今他聯動也不能動,所以他只能將這件事請交由素英來做。
素英思考了一晚上的時間,第二天一早去買了瓶農藥,等到晚上的時候,素英一人來到了醫院病房,她坐了許久,與宋局長對視一眼。
在宋局長的請求下,素英終于就將農藥喂宋局長喝了下去。第二天一早,宋局長的家人們來處理其后事,因為不想麻煩,他們連尸檢都沒有做。
素英救贖了宋局長,讓他得到了解脫,但與他們有著相同處境的老人卻還在苦苦熬著人生最后的這段日子,久久不能解脫。
老載知道了素英對宋局長救贖,便介紹了更多想要得到解脫的朋友給素英認識。
鐘秀便是其中一個,他患有老年癡呆癥,清醒的時候還好,一旦犯病,鐘秀就會做出很多荒誕的事情。
年紀大了之后,鐘秀就越來越痛苦,他害怕自己忽然有一天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了,那種感覺他不愿意再承受了。
第二天,素英與鐘秀一起爬了山,爬到山頂后兩人坐著等待了許久,然后鐘秀站到了懸崖邊,素英用手一推,鐘秀也得到了解脫。
第三天,老載看著朋友們以這樣的方式得到了救贖,他也要解脫自己。
老載的妻子早早離世了,兒女們也在一場事故中離世,這個世界上,老宅就只剩了自己。
老載選擇在妻子五周年的時候解脫自己,在老載的請求之下,素英再一次當起了“殺手”,不過這一次素英不必親自在動手。
那天晚上,老載自己吃下了一瓶安眠藥,他讓素英躺在自己的身邊陪伴自己,老載選擇在睡夢中,在好友的陪伴之下解脫自己。
“你這是在做好事,你會上天堂的。”這是老載留給素英的最后的話語。早上醒來后的素英,看著已經離去的老載,留下了感同身受的淚水后,便默默離開了。
之后,素英一個人來到了寺廟,本想做功德的她,竟發現老載偷偷放了錢和戒指在自己的包里。
素英心里五味雜陳,她只按照慣例拿了兩張紙幣,其余全部當作功德獻給了寺廟。
此時的素英就如普渡眾生的佛一樣,她救贖了這些邊緣老人,這些不被社會重視的少數群體,但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做了“殺人兇手”罪孽深重。
眾生皆苦,佛度眾生,但是又有誰能站出來來渡佛呢?
邊緣女性的結局
老載在酒店離世的消息被新聞報道了出來,警方也從酒店的監控錄像鎖定了犯罪嫌疑人素英的身影。同時,素英也知道自己拿了錢怎樣都會被懷疑是謀財害命。
但好在,暫時照顧的菲律賓小男孩,他的母親快要被放出來,素英也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于是在警方找到素英的時候,她沒有任何的掙扎,默默跟著警方坐上了警車。
素英看著車外突然飄落的大雪,便開口向警方詢問自己能不能等到春天天氣暖和了再坐牢,因為她實在太害怕冷了,車上的警官聽了素英的話之后,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
素英接著又自言自語道,其實以她的年紀現在坐牢挺好的,因為牢里能夠管一日三餐,反正她自己也沒有錢去養老院,這樣是再好不過了。
懷著這樣心境的素英,在那里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春夏秋冬,最終也在這里得到了解脫,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一個老年不斷掙扎的邊緣女性以這樣的方式得到了自己救贖。
這也是電影《酒神小姐》最后的鏡頭,導演李在容邀請到了韓國著名演員尹汝貞來出演素英這一角色。
二人的合作使這部電影變得更加出色,導演對于電影的取名也有著其蘊含的深意。
酒神這一詞語的靈感來自于古希臘傳說,她是古希臘神話故事中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中的一位。
希臘語叫狄俄尼索斯,是一個極有感召力的神,因為布施歡樂與慈愛而受到尊重。
這也映射了素英在電影中的身份,因為酒神小姐直譯的話有著“殺人女子”的含義,這也是導演的苦心所在。
電影以這種方式,呈現了邊緣人被社會拋棄的社會現狀,以老年性工作者這一特殊群體,展現了每個人都要面對的一個事實,每個人都會老去。
但已經老去的人們卻生活在孤獨中,他們有著身體與精神需求,但這些都被隱藏在角落里,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關注。
這些老人在社會生活中是少數群體的身份,是邊緣人。這部電影在展現、在討論的是非常嚴肅的社會問題,尤其是“獨居老人要安樂死,是一種解脫?還是一種謀殺?”。
這是值得全人類思考的問題。
因為老齡化的社會是不可避免的,社會發展得很快,但關于老年性需求、孤獨感的問題是日益凸顯的。社會大眾,多數人群應該關注邊緣人、關注身邊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