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梅艷芳的一次生日會上，張國榮發來視頻：
“記得你曾對我說，如果我到了四十歲還沒嫁出去，你就娶我好嗎？”
他們親密無間，都視彼此為最重要的人。
有人問張國榮：“這一行里三個最好的朋友是誰。”
他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梅艷芳！”
梅艷芳則說：“在我心中，（張國榮）是圈內唯一的好朋友。”
他們都大紅大紫。
各自合作過的藝人數不勝數，卻是彼此的唯一。
用梅艷芳的話來說：“我們的關系親密到，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表達的，他在我心里蓋上烙印。”
02
張國榮比梅艷芳大六歲，出道也早。
她在電視里看見他，只覺得這人“好英俊啊”。
后來加入同一間公司，只是碰面點頭的交情。
梅艷芳想，這人有點冷淡。
直到有一次，兩人一起到吉隆坡演唱。
張國榮意外得了氣管炎。梅艷芳連夜花了幾小時把歌練完，代他上臺。
這次救場后，張國榮對這個師妹刮目相看。
“她其實犯不著為我這么做。但她很講義氣，是不可多得的朋友。”
那時兩人還沒熬出頭。
出國坐經濟艙，總躲在最后一排，把手扶拉起來睡覺。一人睡椅上，一人睡椅底，二十幾個小時的航程就輪流睡。
住酒店要省預算，兩人睡同房隔間。
白天受的委屈，在夜里講給對方聽，常常一聊就是通宵。
后來梅艷芳回憶那段時光：“如果我們不是同一間公司，我會很孤單。”
他們從不爭風頭。
張國榮眼里的梅艷芳，堪稱完美。
而梅艷芳認為，張國榮是天才。
“張國榮不一樣，他是一個天才，真的是一個天才。他學東西一碰就會。”
他們是最佳拍檔。
從未提前彩排過，但什么時候走位，什么時候擁抱，往往靠一個眼神就能理解對方。
“我始終要說，我做這行，唱歌舞臺電影，和阿梅最默契。”
感情好到這個地步，難怪港媒總把他們湊成一對。
但愛情始終不屬于他們。
相較于戀愛，他們的關系更深遠。
03
關系像什么呢？
如果硬要說一種，更像兄妹。
他們都是親情緣薄之人。
梅艷芳早年喪父。
四歲就被媽媽丟到舞臺上賺錢，把她當作搖錢樹。
要她唱到老，唱到死。
梅艷芳孤獨寂寞，被客人嫌，被家人厭，只能自舔傷口。
張國榮也是。
他比梅艷芳幸運，出身富貴。
家中十個孩子，他最小。
父親妻妾成群，顧不上他。
母親呢，焦慮一生，爭寵一世，從未把目光放在兒子上。
他像個透明人，十三歲就獨自到英國留學。
兩人相遇后，如同孤舟遇晚秋。
他們能讀懂彼此的苦。
心疼對方的不易。
梅艷芳視張國榮如兄。家人給不了她的安全感，張國榮給她了。
他們去美國辦演唱會。
有一次，梅艷芳房里半夜闖入一個黑人。
張國榮第一時間趕到，擋在她面前。
夜里她怕黑，他會哄著她睡覺。
后來梅艷芳說：“只有在哥哥面前，我可以完全做回自己。做一個女孩子，不必裝成很硬朗的樣子，因為有他保護我。”
她從不跟家里人說心事。
有了男朋友，只帶給張國榮看。
張國榮說好，她就放心，說“麻麻地”（不怎么樣），就在心里給那人扣分。
而張國榮提到梅艷芳，說最多的字，是“疼”。
他像哥哥一樣，關心梅艷芳的方方面面。
1985年，他第一次辦演唱會，請梅艷芳當嘉賓。
媒體問他怕不怕梅艷芳搶風頭。
他心里想的是，阿梅將來也來辦演唱會，要讓她來觀摩一下。
他和梅艷芳性格不同。
梅艷芳外向，愛交朋友。
他居家，不喜歡折騰。
但他雖不喜歡，每一次都把梅艷芳送過去。
“她有一班朋友不是很適合我，我就覺得，你和這班朋友很開心，你就去，送你到他們門口。”
有段時間，梅艷芳失戀，狀態不好。
李碧華找她拍《小明星》，講的是一段虐戀，劇情悲苦。
張國榮知道后，特意找李碧華說：“阿梅本身命苦，應該演些開心的戲。”
后來，他拉著她拍了歡樂的《金枝玉葉》續集。
他們也會患得患失。
九十年代初，兩人聯絡少了。
梅艷芳以為，張國榮心里沒她了，一度傷心。
過了很久，張國榮才發現，妹妹是要哄的。
“梅艷芳整天誤會我，我就要去解釋，但每一次解釋之后，感情就會更深。”
她對張國榮的占有欲，甚至連在記者會上，他和張曼玉、張柏芝她們多說兩句話，沒及時理會她，她都會不開心。
但張國榮一點都不介意。
“表示她很緊張我，很希望跟我在一起。”
一直到張國榮病重時，他心里所思所想，還是梅艷芳。
鐘楚紅說，跟他聊天，三句不離梅艷芳。
擔心她工作被人騙。
擔心她在感情路上被人欺負。
擔心她如果不唱歌不演出，生活會怎么樣。
感情是雙向的。
張國榮也無數次說過，梅艷芳很疼他。
早年他脾氣不好，梅艷芳就哄著他。
有一次困極了，他躺在她腿上，睡了幾小時。而梅艷芳為了讓他睡得安穩，一直一動不動。
他們之間，無血緣勝過血緣。
非愛情但甚于愛情。
04
張國榮與梅艷芳合作的第一部電影，叫《緣分》。
主題曲是也叫《緣分》，由兩人合唱。
每回同臺，他們必唱這首歌。
最后一次，是在2002年梅艷芳演唱會。
她沒請任何嘉賓，唯到最后一場，張國榮忽然出現。
那時兩人都已病重。
張國榮抑郁癥，正在吃藥，梅艷芳打了三支針才上臺。
可一見到彼此，他們依舊笑顏如夏。
那天，兩人又唱了那首《緣分》。
明明是一首唱爛的歌，再次演繹時，仿佛又被注入了新的生命。
沒有少年時熱烈，多了幾分淡然與不舍。依舊眼光含淚，蕩氣回腸。
唱完，梅艷芳牽起張國榮的手說：“哥哥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張國榮怕她得罪人，忙幫她找補，“阿梅好朋友有很多。”
梅艷芳卻堅持說，“是，但我們像一家人。”
這是他們最后一次同臺合唱。
一年后，張國榮從高樓躍下。
梅艷芳得知后，痛不欲生。出席葬禮，她努力維持體面。
可火化時，還是忍不住崩潰大哭。
反復喊著：“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
她這一生被拋棄太多，親人對她無情，愛人紛紛離去。
好不容易找到親人，并肩同行二十余年，他卻走了。
她怎受得了。
但張國榮也沒辦法。他太痛苦了。
離開前幾個月，胃酸倒流，渾身顫抖，連煙都握不住。
睡時夢魘，睜開眼就如刀劍刺骨。
后來她怕他在另一個世界不好，拖著病軀，為他了手抄了一本《地藏菩薩經》。
明明她也病得迷糊，可那120頁的經書，一字一句，整整齊齊。
張國榮紀念演唱會那天，梅艷芳也來了。
唱的還是那首《緣分》。
“你我相隔多么遠，那年那天可想見…”
曾經他們比翼雙飛，是樂壇的絕世雌雄。如今只留她一人，憶往昔，嘆舊情，獨唱悲歌。
唱完這首歌，幾個月后，梅艷芳也走了。
一前一后，傳奇謝幕。
05
張國榮與梅艷芳曾合作過一部電影，叫《胭脂扣》。
梅艷芳覺得，自己和如花很像。
一樣苦命。
一樣貪愛戀情。
她說，死后就用如花做自己的遺照。又說張國榮與十二少有幾分相似。
像的不是薄情寡義，而是那份風流倜儻。
張國榮也說很喜歡《胭脂扣》，“因為可以和梅艷芳一起演戲。”
兩人因歌相匯，因戲結緣，情牽二十年，最后雙雙遠去。
可嘆的是，在戲里，先走的是如花。
她留下暗號，十二少并未來尋。
而那句臺詞，仿佛放在現實更加合適。
只不過現實相反，張國榮先走一步。
“三八一一，我在老地方等你。”
燈光轉暗，臺上巨星的身影逐漸模糊。
但即便隕落，他們曾迸發出的花火，仍舊燦爛奪目，在空中劃下一道軌跡，驚艷世人，宛如彩虹。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