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4月，很多前往北京環球影城的游客在各大社交媒體上反饋，被已經下單的跟拍攝影師“放了鴿子”。
4月4日，北京環球影城對外公開證實稱，如果游客正常拍照、錄像，并用于私人或是非商業用途依然是被允許的，如果是用于商業用途等則是禁止的。這樣一來，一些持有年卡的商業跟拍攝影師，或被禁止入園，在園區內拍攝也有可能會被請出園區。
此前有媒體報道，活躍于環球影城和迪士尼等主題公園的跟拍攝影師月收入可超3萬元人民幣。現如今，跟拍攝影師的生意，要黃了么？
環球影城游客拍攝需求巨大。圖/中新圖片
都是旅拍機構惹的禍？
有超過300單環球影城跟拍經歷的攝影師張萌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自從4月“禁令”實施以來，以前靠環球影城“恰飯”的攝影師，日子恐怕不好過了。
“持年卡，帶單反相機，大概率會被查，并被請出園區。”張萌說。
張萌介紹稱，今年旅游市場迎來大面積復蘇，跟拍的需求愈發旺盛，不少跟拍攝影師的生意日益紅火。“尤其是外地來玩的年輕人、白領、學生群體非常樂意聘請跟拍攝影師。”
“去年的話，環球影城閉園了兩個月，下半年，外地游客也不算多。我自己有時候一天能接1-2單就算不錯了，有時候還沒有單。今年1-3月份比去年好得多，最多有過一天4單的經歷，一度時間排得非常滿。”
關于本次環球影城對攝影師“痛下殺手”，張萌分析稱，是一些旅拍機構動靜鬧得太大“惹的禍”。
“此前在環球影城做跟拍生意的攝影師，有些素質不高，尤其是有些旅拍機構比較過分。”張萌說，“常年在環球影城攬跟拍生意的群體中，個人攝影師占比相對是少數，旅拍機構更多一些。在環球影城剛建成迎客的那段時間，有些旅拍機構為了爭奪客源，開出低價獲客，這塊市場機構占得更大。”
據了解，一些旅拍機構為了提升攝影水準，會使用小團隊為有拍攝需求的客戶服務，專業設備、魔法袍等服裝帶得也更多。有攝影師拍，還有人舉遮光板，還有人負責拍短視頻VLOG等。
因此，此類機構占據拍攝點位，乃至占座的時間普遍很長，就容易搞亂拍攝秩序。網上有爆料稱，有攝影師因人來人往背景雜亂，長時間拍不出理想的照片而與過路游客發生爭執。
在張萌看來，正是因為旅拍機構人多，大量擠占空間和時間，影響了普通游客的體驗，最終使得環球影城不得不痛下“殺”手。
張萌說：“我是個人攝影師，也不拍短視頻。為了提高效率，我一般會主動和客戶提前說一些注意事項，除了擺姿勢等攝影技巧外，我會告訴他們盡量多讓讓游客，每個拍攝地控制好時間，大家與人為善，高效一些，你好我也好。”
“我的收費標準是每小時400元，2小時600元，一般客戶好說好商量可以‘小刀議價’。熟人介紹的客戶，或者是恰好拼在一天的客戶1小時300元也能做。”
張萌為中國新聞周刊算了一筆賬，自己收入最高的一個月，按每周接單10單計算，一周能收入6000元，一個月的收入在2.4萬元左右。“但2萬多也不是每個月都有，會隨著季節、氣候和其他的導致游客人數變動的因素浮動。”
中國新聞周刊聯系環球影城公關，想詢問官方禁止商業用途跟拍的效果和管理手段，被告知不予置評。
在環球影城驅趕跟拍攝影師后，張萌開始將業務重心放在798文創園、故宮等地。為了彌補“損失”，他還主動接一些親子拍攝，企事業單位足球、籃球、飛盤聯賽的收費拍攝等業務。
“環球影城不能拍了之后，影響肯定還是挺大的。去故宮、北海等地拍的話，耗時更長一些，因此單日客單價高，環球影城和798文創園這種地方，適合薄利多銷，同一天可以約很多單，對跟拍攝影師其實更合適。”
穿馬甲，拿單反，一律會被查？
4月9日，中國新聞周刊來到環球影城實地探訪。探訪前數日，中國新聞周刊在多個電商平臺和社交媒體上與提供服務的跟拍攝影師進行了溝通，提出想以五口家庭為單位，邀請一位跟拍攝影師。
“（5個人）太多了，最近抓得比較嚴。”
“不好意思五口人拍不了了，一看就是跟拍商業行為。”
不少跟拍攝影師一聽是5個人，第一反應都是“斷然拒絕”。
中國新聞周刊與一家提供跟拍服務的商家進一步闡述了需求：“只有門口地標藍色地球是全家一起合拍。進園的話，父母一組，小家庭一組分著拍。不需要拍成網紅那樣的海報風，不需要擺姿勢耽誤太多時間，也不需要租魔法袍等衣服，不需要修片。”
為了進一步“表達誠意”，中國新聞周刊提出跟拍攝影師不必使用單反相機，可以使用微單相機。如果有需要，攝影設備由持單人票的記者攜帶，而非持年卡的跟拍攝影師。
最終，一名跟拍攝影師以580元的總價成交，在4月9日下午順利進入園區，進行了不到3個小時的拍攝。
中國新聞周刊觀察到，例如哈利波特城堡等最受歡迎的拍攝區域，幾乎沒有持單反相機拍攝的攝影師。另外城堡附近的環球影城工作人員不少，看似巡查力度在加大。
哈利波特園區是拍攝者的聚集地。圖/中新圖片
“拿單反，持年卡”是大部分跟拍攝影師被“辨別”出來，并被“驅趕”的根本原因。不少跟拍攝影師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由于是工作的目的，跟拍攝影師往往選擇自行購買年卡，很多攝影師常去都能被認出來。最近幾天，環球影城也在重點關注持年卡并攜帶單反設備的“可疑人員”。
但如中國新聞周刊記者的操作，仍然可以將跟拍攝影師順利帶入園區，并且完成拍攝。區別在于相對“隱蔽”，且確實不在公開社交媒體發布，不用作商業用途。
不少游客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自己之所以選擇跟拍攝影師，主要出于兩個原因。第一是來一次環球影城不容易，想要記錄一下自己的游玩過程，第二則是對自己的拍攝水平和能力沒有自信，并且也并不清楚怎樣的角度、光線，可以營造出更好的視覺效果。
環球影城加大了對跟拍攝影師的限制，有游客獲悉后表示，已懶得再請專業攝影師，只能朋友間舉手機互拍。也有游客表示仍愿意配合跟拍攝影師，將其帶入園中完成服務。
但在環球影城出臺相關規定后，不少持年卡的跟拍攝影師已不敢接單，如果游客要請一位非年卡攝影師，需要負擔其單日門票，這樣成本就直線上升。一位游客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自己最高可以承擔400元/小時的拍攝，但不愿意再承擔跟拍攝影師的門票。
“不持年卡，不帶單反，在園區內基本上就不會被發現。”一位跟拍攝影師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但是失去了專業設備的加持，最終照片呈現的效果也會打折扣。
所以，大部分跟拍攝影師最近都處于觀望狀態，“沒準過兩天，風頭過去了，就沒人管了。”一位跟拍攝影師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官方攝影，靠譜么？
部分游客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無論是從游客良好體驗營造的角度，還是從版權保護方面而言，環球影城和迪士尼乃至故宮等知名景區做出禁止跟拍的舉措，是可以理解的。
幾乎所有知名主題樂園、景區也都有明文規定，例如《上海迪士尼樂園游客須知》中就明確寫道：游客不得攜帶可能妨礙樂園及任何配套設施運營的攝影器材、攝像器材、落地式三腳架、穩定支架和相關工具等入園；不得從事的活動包括進行攝影、攝像、錄音或直播，個人使用及非商業目的除外。
針對游客旺盛的拍照留念需求，其實諸如上海迪士尼和環球影城都有官方攝影服務。例如迪士尼有“樂拍通一日通”（包含近20個熱門拍照點，價格為238元）以及“樂拍通約拍服務”（700元/1.5小時），根據游客需求進行拍照。
北京環球影城也有官方提供的全天拍照套餐，一天338元，人數不限。
不過，對于環球影城的官方拍攝服務，購買用戶的評價兩極分化，褒貶不一，吐槽環球影城“吃相難看”的聲音也比比皆是。
據環球影城官方介紹，338元的拍照套餐不提供一對一服務，攝影師分散在園內各個打卡地，游客只能在設置好的固定地點拍照，照片統一上傳到手機后臺。
一位近期購買過該服務的環球影城游客李先生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不是很值：“變形金剛、侏羅紀公園、哈利波特、功夫熊貓的騎乘類過山車項目，抓拍普遍大同小異，游客無法知道自己被抓拍時表情怎么樣，如果感覺表情不好，此類游戲玩一次后也幾乎不可能再排隊玩一次，拍一次表情好的。”
購買服務的游客吐槽官方攝影產品。圖/小紅書
“而其他IP，例如威震天、功夫熊貓、怪物史萊克的出現時間和合影機會是隨機的。我孩子很喜歡功夫熊貓，但那天我們看到功夫熊貓準備去排隊的時候，工作人員已經不讓我們排隊了，孩子就非常失望。雖然此后，孩子與悍嬌虎合了影，但因為沒和功夫熊貓合影，他后來一直悶悶不樂。”李先生說。
在李先生看來，游客已經在游玩項目的時候排了很長時間的隊，如果再因為拍照排大隊，也非常影響游玩的體驗和心情。“除了門票、餐飲外，攝影上又單花了一筆不小的錢，那就給我們相對更好的合影資源和便利，這不過分吧？”
另一位購買環球影城官方攝影服務的游客盧琳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環球影城官方攝影每張照片都有防止“侵權”的環球影城邊框，某種程度上很像“大頭貼”，最后給的都是原片，也不負責修圖。“恐怕這也是跟拍攝影師和旅拍機構服務更受市場認可的原因。”盧琳說。
“野生”的不讓進，“原生”的不靠譜，如今想要在環球影城留下幾張滿意的照片，越來越難了。
有趣的是，隨著環球影城拒絕跟拍攝影師入內，電商平臺提供修圖服務的商家生意突然好了起來，很多客戶都是要求把自己在環球影城手機拍攝的照片“P得好看一點”。
一位提供修圖服務的商家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這兩天自己和客戶說的最多的話是：“請您發我原圖”“您自己不要亂P”。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張萌、盧琳均為化名）
作者：伯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