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能預警!前方文字和圖片可能會令人產生皮膚瘙癢的錯覺!盡管是錯覺,但千萬不要懷疑這樣的事實:螨蟲此刻正在你身上棲居。
提起螨蟲,你的小腦瓜里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呢?可能是它吧。
塵螨示意圖 圖片來源:wiki
的確,在很多除螨廣告里,塵螨的出鏡率是最高的。但不要擔心,大部分時間,塵螨對人沒什么危害,因為它們很少住在人身上。人類身上的老住戶是一種特有的蠕形螨,它與塵螨的外形差異很大。
蠕形螨示意圖 圖片來源:wiki
蠕形螨大多數時候對人體健康同樣沒什么危害,因為與人類“日久生情”,它們倒是跟人類有很深的緣分。
人類歷史專家:蠕形螨
所謂“蟲不可貌相”,作為一個在地球上已經生存4億年的物種,蠕形螨以如影隨形的寄生方式,記錄了也許連人類自己都不知道的人類歷史。
目前學界普遍認為,人類最早起源于非洲,而后通過不斷遷徙,最終呈現出如今全球的人種分布情況,進化出膚色和血型的差異。同根同源的人類,到底是在什么時候分化出不同人種的呢?蠕形螨可以告訴你答案。
在人類皮膚上棲息著兩種不同的蠕形螨,一種是稍顯細長的毛囊蠕形螨,主要生活在面部毛囊以及眼瞼的瞼板腺中;另一種是稍顯短胖的短蠕形螨,生活在皮膚皮脂腺中。
毛囊蠕形螨(上)與短蠕形螨(下)圖片來源:論文截圖[1]
曾經有人研究過人類身上的寄生蟲虱子,發現虱子的遺傳特征與其地理譜系之間存在強關聯。理論上,蠕形螨與人類的關聯更緊密,因為相比于虱子,蠕形螨流動性更小,所以,如果搞清楚蠕形螨的進化歷史,肯定也能對應著揭示出人類的遷移過程和進化歷史。
在2014年的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通過遺傳分子學的方法揭示出不少蠕形螨與人類的關系,其中一些結論頗有意思。
圖片來源:論文截圖[3]
首先,毛囊蠕形螨和短蠕形螨的分化非常古老,說明它們很早就跟人類生活在一起。
第二,兩種蠕形螨表現出不同的基因多樣性。相對來說,毛囊蠕形螨的遺傳多樣性較為保守,而短蠕形螨的遺傳多樣性更高。這大概跟兩種蠕形螨的生活方式有關,毛囊蠕形螨更“宅”,顯然與人類的遷移和進化關聯度更高。
第三,目前已知,與短蠕形螨在進化關系上最近的其他哺乳動物蠕形螨是一類寄生在狗身上的犬蠕形螨,所以短蠕形螨很可能是在人類完成對狼的馴化后,由狗傳給人的。
第四,與以往通過顯微鏡進行觀察確認的方法不同,采用DNA擴增的方法后,研究人員發現每個18歲以上的受試者身上都有蠕形螨;而在18歲以下的受試者中,也有七成的人被檢測到蠕形螨。這充分說明,隨著年齡的增長人類跟蠕形螨的感情“越陷越深”。
有了這些研究基礎,2015年,同一團隊繼續進行了毛囊蠕形螨遺傳多樣性的研究,試圖揭示出人類血緣分化的奧秘。
圖片來源:論文截圖[4]
科學家收集了70個人類宿主(來自歐、亞、非和拉丁美洲的不同族裔)的毛囊蠕形螨樣本,分析線粒體DNA序列的差異化和進化分支,發現毛囊蠕形螨的4個不同種群分別對應4個進化分支。
不出意料,不同族裔的受試者身上,存在著不同的螨蟲進化分支。比如,非洲和拉丁族裔就擁有全部的4個不同蠕形螨種群,亞裔有3個,歐洲裔基本上只有1個蠕形螨種群。
圖注:4個不同蠕形螨在不同族裔中的分布 圖片來源:論文截圖[4]
這項研究也再次確認了人類身上毛囊蠕形螨的種群穩定性,哪怕是這個族裔遷徙到新的地區居住,若干年后仍然可以保持不變。人類與蠕形螨的緣分真的非常牢固!
至于不同族裔身上蠕形螨種群數量的不同,論文提出了一個解釋,剛好跟人類的遷移史聯系起來。這4種不同的蠕形螨種群,跟著人類祖先一起在非洲進化出來,在人類漫長的遷徙中,由于生活環境以及人類的皮膚(不僅是膚色)的變化,某些種群的蠕形螨因不適應新環境而被淘汰,所以歐亞族裔的蠕形螨種群數都減少了。
而拉美裔與非洲裔身上蠕形螨的種群數量相同,論文認為,很有可能與16世紀到20世紀那段黑人的血淚史有關。包括奴隸貿易在內的歐洲殖民者將大量非洲人遷往拉美,造成很普遍的混血情況,相應地反映在毛囊蠕形螨的種群數量上。
奴隸貿易示意圖 圖片來源:slavevoyages.org
人類漫長的遷移歷史,居然記錄在小小蠕形螨體內。
螨蟲會跟人類“融為一體”?!
雖然蠕形螨與人類的緣分很深,但不少人仍然很討厭螨蟲。對于這些人來說,現在有一條好消息和一條壞消息。
先說好的,由于種種原因——主要是毛囊蠕形螨“太懶”——它們可能已經走入進化的“死胡同”,處于滅絕的邊緣;壞消息則是,為了避免種族滅絕,這些小懶蛋正在從體外寄生蟲進化成人類的內部共生體。換句話說,它們將會與我們“融為一體”,建立某種互惠互利的共生關系。
在最近完成的一項研究中,科學家在對毛囊蠕形螨的基因組測序后,發現它們的基因正在減少,說明它們越來越能利用自己的宿主——人類了。
圖片來源:論文截圖[5]
毛囊蠕形螨是典型的“御宅族”,生活方式過于簡單,吃喝拉撒睡甚至連交配都在人的毛囊中進行,全面享受著人類的“保護”,基本沒機會遇到什么種族外的威脅。通常情況下,一個毛囊蠕形螨占住一個毛囊,連食物都不用搶,種族內的競爭也基本停止。
所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在這樣的“低欲望社會”里,毛囊蠕形螨就連交配都快要提不起興趣,干脆就在“同宗同族”里近親繁殖。這也導致了它們不同尋常的交配方式——雄性的生殖器官向頭部移動,在交配時雄性必須將自己固定在雌性下方,緊貼人類毛發進行交配。
圖注:雄性生殖器官在毛囊蠕形螨身上的位置 圖片來源:論文截圖[5]
長期這樣生活后,毛囊蠕形螨身上一部分沒有用武之地的基因和細胞逐漸退化并最終脫落。比如,它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毛囊里,不需要到處移動,運動機能的基因就嚴重退化,僅有3個細胞組成的肌肉能為其提供移動力,這幾乎是類似物種中的最低數量。
有意思的是,毛囊蠕形螨剛出生時并不這樣,幼年螨比成年螨的細胞更多。這與寄生動物在發育早期會減少細胞數量的假設完全相反,倒是給人類打開了新視野。科學家們認為這種變化可能是毛囊蠕形螨成為人類共生體的第一步。
為了加深與人類的感情,毛囊蠕形螨正在狂做減法。那它們盡可能多地利用人類給予的好處,也是可以理解的了。為了避免紫外線的傷害,毛囊蠕形螨都在夜晚活動。
它們自身不產生褪黑素,而是利用人類皮膚分泌的褪黑素來感知晝夜變化。所以,咱們還是少熬夜,不然會耽誤毛囊蠕形螨的夜間活動。要知道,熬夜帶來的皮膚問題,很大程度上跟它們的節律有關。
這種螨蟲,還是越少越好啊!
盡管某些螨蟲與人類的緣分久經考驗,還將走向未來,但有些螨蟲還是很煩人的。比如塵螨是常見的過敏原之一,對哮喘患者尤為不友好;就連一向老實的毛囊蠕形螨也會造成點酒糟鼻什么的,不過也有可能不是它們的錯,而是它們身上的細菌在作祟。
也有些螨蟲對人類很不友好,比如疥螨。
疥螨示意圖 圖片來源:wiki
疥螨以角質組織和淋巴液為食,最愛侵犯指縫、腕部屈側、肘窩、腋窩、下腹部等皮膚柔軟嫩薄之處,引起劇烈的瘙癢,形成具有傳染性的皮膚疾病——疥瘡,甚至引起繼發性感染,如膿瘡、毛囊炎等。如果是嬰兒的話,因為皮膚柔嫩,任何部位都有可能出現疥螨。
為了更方便地獲得食物,疥螨除了寄生于人體皮膚表皮的角質層,也有可能潛藏在被褥、衣服、鞋襪、毛巾、枕巾等地方,并以此為媒介進行傳播。一旦沾染到,將會被終身寄生。所以,我們了解一些控制疥螨的小tips就很有必要了。
第一,注意衛生。個人衛生方面,至少做到“三勤”,勤洗澡、勤換衣、勤曬衣被。居住環境方面,要經常打掃,經常通風。
第二,注意飲食。盡量不吃刺激性的或能使皮脂分泌旺盛的食物。如果不是想給疥螨寶寶找個家,油炸食品、甜食還是少吃點吧。
第三,使用藥物。比如根據個人膚質和體質,選擇硫磺皂等殺菌除螨的產品。
當然,如果皮膚出現問題,去正規醫院看醫生總是錯不了的。
在知曉人類和螨蟲的故事后,你有什么想對這些老伙計說的嗎?
參考文獻:
[1] C. A. Elston, D. M. Elston, Demodex mites, Clinics in Dermatology, 2014, 32(6): 739-743.
[2] J. E. Light, J. M. Allen, L. M. Long, T. E. Carter, L. Barrow, et al. Geographic distributions and origins of human head lice (Pediculus humanus capitis) based on mitochondrial data, J. Parasitol, 94: 1275-1281.
[3] M. S. Thoemmes, D. J. Fergus, J. Urban, M. Trautwein, R. R. Dunn, Ubiquity and Diversity of Human-Associated Demodex Mites. PLoS ONE, 2014, 9(8): e106265.
[4] M. F. Palopolia, D. J. Fergusb, S. Minota, D. T. Peia, W. B. Simisond, I. Fernandez-Silvad, M. S. Thoemmesc, R. R. Dunnc, M. Trautwein, Global divergence of the human follicle mite Demodex folliculorum: Persistent associations between host ancestry and mite lineages, PNAS, 2015, 112(52): 15958-15963.
[5] G. Smith, A. Manzano-Marín, M. Reyes-Prieto, C. S. R. Antunes, V. Ashworth, O. N. Goselle, A. A. A. Jan, A. Moya, A. Latorre, M. A. Perotti, H. R. Braig, Human Follicular Mites: Ectoparasites Becoming Symbionts, Mol. Biol. Evol. 39(6): msac125.
[6] 王翠娟, 樓正青, 余麗陽, 駱彩琴, 成霞, 醫用床墊拍曬控螨的效果觀察, 浙江臨床醫學,2013, 15(5): 767-768.
[7] F. Forton, B. Seys. Density of Demodex folliculorum in rosacea: a case-control study using standardized skin-surface biopsy. Br J Dermatol., 1993 128(6):650-659.
[8] S. Bornstein, M. Younan, Significant veterinary research on the dromedary camels of Kenya: Past and Present, Bornstein/ Journal of Camelid Science, 2013, 6: 1-48.
作者:望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