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牛、經紀公司、票務平臺的“一出好戲”。
鯨商(ID:bizwhale)原創
作者 | 三輪
惹眾怒的黃牛票,年年屢禁不止。
今年7月4日,大麥被罰引發熱議。北京大麥文化傳媒發展有限公司因未經批準,擅自出售演出門票,被中山市文化廣電旅游局行政處罰5000元,沒收違法所得4776.6元。
對此,大麥方面回復:因平臺監管不嚴,導致中山一livehouse項目在文化批文不完善的情況下在大麥上架銷售。發現問題后,大麥第一時間督促項目主辦方補齊了批文資質。平臺正在優化項目上架管理流程,后續將加強監管,提高演出項目資質審核力度。
回看今年周杰倫、五月天等明星密集開演唱會,搶票事件卻頻繁翻車,讓大量消費者對主辦方的表態的信息感到麻木。一次一次的演出布滿黃牛,這中間究竟潛藏著怎樣的利益鏈?
演藝“黃牛”生意鏈
前有陳奕迅演唱會的黃牛票賣到8000元的離譜事件,后有周杰倫、五月天的演唱會票被黃牛高價倒賣。
其實,通常明星演唱會的看臺和內場的官方門票價格區間在355元到1885元,而“黃牛”發布的各類溢價票,平均每張加價525元到925元不等,內場1855元一張的票,甚至被炒到了6980元。而消費者之所以會買黃牛票,是因為自己在開票的第一時間,無法在大麥網、紛玩島、貓眼等多個平臺上購買成功。
每次大型演唱會,都會有消費者憤慨:“溢價黃牛票從哪來?平價門票又被誰買走了?
問題矛頭直指主辦方以及相關第三方平臺。
首先,主辦方手握“票權”,在票量、票價制定上也非常有講究。
多位行業人士指出,主辦方會根據演唱會主辦及制作過程中產生的綜合成本來決定票價,此外還有一些非經常性因素,如此前因演唱會延期產生的成本、當下演唱會市場持續需求旺盛帶來的成本提升等,也都會轉嫁給消費者,最終體現在票價中。票量,則由場館大小決定。
畢竟票價是演唱會最主要的收入。
根據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發布《文化和旅游部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加強演出市場管理規范演出市場秩序的通知》,第五條明確表示,“督促演出舉辦單位、演出票務經營單位面向市場公開銷售的營業性演出門票數量,不得低于核準觀眾數量的70%”。
也就是說,主辦方作為統籌機構,會把70%的可售票分配至“票務代理”,除了大麥、紛玩島、貓眼三家官方授權票務平臺外,還有二級、三級甚至四級票務代理。
演唱會中的三成的不可售票,一般是為服務保障崗位的工作人員留出的“工作票”。同時因為這部分票不公開售賣,大概率會通過各式渠道流入二級市場、乃至黃牛手中。
這七成和三成的票都有流入黃牛手中的風險。具體怎么流入呢?
黃牛主要擁有“代搶”功能,線上搶票,線下排隊或雇人排隊。這些黃牛擁有足夠多“身份”,且技術過關,就會搶到一大波票。也有觀眾將自己的賬號和身份信息提前給到黃牛,黃牛在開票網站上幫忙搶票,但不保證一定成功。
黃牛工作室也會在大學生中發展出搶票代理模式,學生要繳納代理費用,掌握搶票技巧后,不斷發展其他代理,類似于微商的擴張模式。
此外,第三方票務平臺為收取代理費的商業模式,一種是自營票務平臺模式,包括以大麥網、貓眼等為代表的專業票務代理平臺,和以開心麻花、秀動為代表的主辦方類票務平臺;另一種則是以摩天輪票務、票牛為代表的新興互聯網票務平臺。
大麥網的數據處于第一梯隊,遠高于永樂票務、摩天輪、票牛、秀動等其它票務平臺總和。但大麥網作為票務代理并不擁有“票權”,其主要通過從主辦方手里拿票,再放到平臺上售賣,從中收取代理費,并不參與票房分賬。有相關報道指出,代理費約6%至8%。
除了主辦方和票務平臺,部分具備票房號召力和IP影響力的藝人基本以入股形式與主辦方共同投資,最后對演唱會收入按照約定比例進行分賬。分賬比例則取決于演唱會項目籌備階段,雙方各自擔負的成本和出資情況,并對藝人的有形、無形價值作衡量,由多方協商而定。
此前,萬達董事王思聰曾爆料,“大家都覺得黃牛可惡,但黃牛怎么來的?當買賣雙方供應不匹配的時候,就會出現黃牛。”
他舉例,假如張學友的演唱會門票是2000元,主辦方為了賺更多,可以把票價加價賣給黃牛,主辦方賺得是二級市場的錢,而黃牛賺歌迷的錢,最終受傷的還是消費者。
如何對抗黃牛?
明面上,打壓黃牛的大旗,也需要主辦方、經紀公司及票務平臺一起舉起來。
有大量用戶在小紅書吐槽,一張1500元的門票,在摩天輪票務App上賣到了6580元,客服不回復,退票時還扣了1500元。還有用戶表示摩天輪APP在演唱會4天前給自己自動退了票,用戶還需還賠款40%。
倘若用戶詢問客服,客服就會表示:“有票并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有票,因為平臺在《用戶協議》和《退訂規則》里說了,可能會沒票。那就是說,到目前為止還不能確定我能不能買到票。”
因此,今年6月14日,文旅部市場管理司收到眾多用戶留言,其回復:您好,演唱會門票實名制是演出主辦方為抵制“黃牛”采取的一項措施,對于打擊捂票、囤票、炒票等違法違規行為具有積極作用,有利于維護演出票務市場秩序。
不過防御黃牛,需要多方出力。近年來有多個明星演出時,主辦方“拒絕任何場次摩天輪票務平臺購票用戶入場”,理由是“抵制黃牛平臺”。
今年3月的周杰倫演唱會便是如此,主辦方發布公告稱,在摩天輪票務、票牛網以及多個未獲淘寶授權平臺,有大量黃牛售賣遠高于票面價值的演唱會門票,其要求涉事平臺立即停止相關違法行為。
除了主辦方,其他第三方平臺也在嘗試制止黃牛。大麥網就曾推行無紙化,通過電子票、人臉識別等技術防止倒票;其還在搶票環節應用了阿里生態的安全技術,識別機刷、人肉代刷等黃牛行為。
再看藝人方面,也有藝人為了抵制黃牛,特意加場表演,以給粉絲提供更多觀演機會,諸如薛之謙便在今年宣布南京、南昌、濟南等多站加場,并語重心長地告訴粉絲:“(加場)只為遏制票價,公司與我會竭盡全力。我是來見面的,不愿見你傾囊。”
也有部分藝人會專門為粉絲留出部分團購票,以保證部分門票能讓粉絲買到,不讓黃牛截胡。但在粉絲團票操作中,由于過往粉絲團票門檻不高,也讓黃牛有了可乘之機。
一些黃牛開始裝扮成粉絲模樣,買到票后再加價賣出。比如最近火爆的五月天巡回演唱會,就有大量黃牛冒充粉絲,而“MAYDAY五月天任意門”粉絲站公布了大量0秒異常訂單后,很多粉絲都很茫然。3小時后,一則“因為不可抗力因素”取消團票的消息,讓不少粉絲無奈。
也有粉絲在社交平臺吐槽,此次活動是收到了“非法集資”類的匿名舉報。類似的事情發生在周杰倫演唱會中。此后,越來越多藝人粉絲決定提高購買團票的門檻,比如會參考在社交平臺超話簽到次數、活躍度、應援參與度等具體數據。
2023年以來,以上海梅賽德斯-奔馳文化中心為代表的部分城市演唱會已經率先推進向“強實名制”、向電子票的進化。所謂“強實名制”,與過去僅實名制購票不同,要求的是觀眾從購票到入場,要做到人、證、票三者信息統一,入場時必須攜帶與門票綁定的本人身份證件,核驗證件信息并通過人臉識別,有時還會附加不可轉贈、不可退票等要求。
經過實踐證明,“強實名制”確實能有效打擊黃牛,但同時也引發了新的問題——若觀眾因行程有變、生病等無法到達現場時,在不可轉贈、不可退票等規定下或遭“誤傷”,門票無法轉讓他人只能作廢處理,耗了金錢、又費了演出資源。因此,近期劉若英、梁靜茹演唱會相繼對一些“首次參與實名制購票,對實名制購票了解不深入”的觀眾,特意開放了“退票時段”。
但無論如何,主辦方、第三方平臺作為黃牛“叢生”之處,仍有一些不法分子與黃牛相互勾結。這就需要法律法規進行強制約束。
法律給黃牛戴上“緊箍咒”
人民數據研究院梳理發現,僅在黑貓投訴平臺,消費者針對摩天輪票務、票牛網、有票網、大河票務等在內的二級票務平臺投訴量已累計近萬條,具體問題涉及高倍溢價、價格誤導、虛假售票、拖延發貨、門票掉包、退票難、高額手續費、售后缺位……幾乎覆蓋票務服務的各個環節。
除了主辦方、第三方機構、藝人等因素,從法律、制度層面進行規范,亦很重要。
從設立票務法規、票務信息透明、嚴厲打擊黃牛黨、設立票務監管機構、強化消費者權益保護、引入第三方監管、加強宣傳教育、嚴肅追責等方面入手,或能維護票務市場有序健康發展。
在今年針對此次五月天在京的演唱會,就已有北京警方出手。目前已依法打擊處理倒票人員29名。北京警方表示,將持續嚴打嚴整非法倒票行為,發現一起查處一起,全力維護良好的演出市場環境
事實上,在打擊黃牛倒票這件事上,已有一些可借鑒的經驗。據紅星新聞此前報道,游客楊先生稱,之前預約不到陜西歷史博物館門票的時候,也曾想過找“黃牛黨”買票,不過,他在各個網絡平臺尋覓一圈后,發現并沒有代買門票的渠道。
幾十年前的火車票也是黃牛泛濫的重災區。黃牛會通過技術手段尋找漏洞,或雇傭一些人去排隊搶票,再倒賣給消費者。后來隨著執法部門嚴厲打擊,才讓廣大消費者能自由買車票。
近兩年來,也有黃牛用火車票合成器制售假票,并且用虛假訂票截圖騙取用戶票款和代購費,總體比之前少多了。所以,法律法規的完善,是制約黃牛的重中之重。
另一方面,對于觀眾數量遠超可提供票量的演出,很多賽事都采用抽簽售票的辦法。2008年北京奧運會、2012年倫敦奧運會、CBA總決賽等賽事,便用該種方式讓購票者不必同一時間涌入通道,分段進入后,可避開高峰,讓每一位消費者買到票。當然,這種方式也無法完全杜絕黃牛,只是一種參考。
總之,目前各大演唱會中仍存在高價售賣“渠道票”、針對“強實名”提供代搶服務等現象。打擊黃牛,各方還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