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來自于微信公眾號商業數據派(ID:business-data),作者:廖羽,授權轉載發布。
二創博主如何變現?機構獎勵、廣告、宣發,這三種是流量變現最常見的渠道,而除了這些以外,視頻剪輯博主還有一個“類知識付費”的變現方式,業內稱之為“收徒。
睜眼,按亮手機,屏幕顯示4月26日凌晨4點26分,這一天是“世界知識產權日”。
孟東行(化名)從床上坐起來,看著手機里突然刷屏的新聞彈窗,不少都是關于短視頻版權。半個月前,70多家影視傳媒單位發布《關于影視版權保護的聯合聲明》,聲稱將會對未經授權剪輯、切條、搬運、傳播影視作品內容發起法律維權。而孟東行賴以生存的“影視作品剪輯”,是維權重點區。
消息迅速在孟東行的朋友圈和同行微信群里刷屏。同行里有人說,這次是“要動真格兒的了”,也有人說“70家影視傳媒單位VS成千上萬的二創者和上千萬的侵權視頻,且熬著呢”。
孟東行感覺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一直以來他都有意識的避免解說國內電影,就是希望規避掉版權的事,可沒想到,現在事件一出就引起這么大的反響。
4月23日,愛優騰等視頻平臺又聯合多家影視公司及500多位藝人發布《倡議書》,呼吁短視頻平臺合規管理版權內容和清理未經授權的短視頻。
數量級一次次增加,影響范圍一層層擴大,關注侵權事件的人越來越多,孟東行憂心忡忡,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出點成績,難道就這么放棄?
不論如何,侵權事件還沒有官方定論,生活也總要繼續。
下床,開燈,放電影,寫文案,剪輯視頻,配音,做封面,配BGM,打包上傳抖音……四周寂靜無聲,窗外夜幕四合,孟東行的手指在鍵盤和鼠標上重復著剪切(Ctrl+D)和拖拽動作,聲音混著外賣、煙草的味道氤氳在逼仄的出租屋里。
早上八點,太陽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出租屋,孟東行從電腦面前抬起頭,恍若隔世。他在抖音做剪輯已經一年了,這種晝夜顛倒、收入不穩、行走在侵權邊緣的生活,他已經也過了一年。可即便是這樣的生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
●從程序員到百萬粉絲博主
2020年3月,在疫情緊張的局勢下,一家軟件公司悄無聲息的倒閉了,孟東行是這家公司的程序員,面對失業,他有些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疫情促使人們的娛樂需求也從線下轉到線上,孟東行從高中起就很喜歡看電影,甚至曾長期保持著每天一部電影的觀影習慣,觀影清單超過2000部。那段時間,他刷到了很多安利電影的短視頻,久而久之,萌生自己做影視視頻剪輯的想法。
從程序員轉行做短視頻,孟東行并不覺得難,各種剪輯軟件、教程全網都是,做短視頻需要的只有最簡單“視頻導入”、“剪切”、“視頻導出”功能。憑借著多年觀影體驗,孟東行很快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文案風格,去年6月,他正式注冊賬號登陸抖音,并參照抖音常見的“3個視頻1部電影”的節奏,開始制作并上傳視頻。
《追擊者》、《郎在遠方》、《悲慘世界》、《時間規劃局》,孟東行前期選材都是知名外國電影,評分高、熱度強,自帶熱度,在保證質量的基礎上,更新快,平均2-3天就更新一部電影(平均一個視頻兩分鐘,3個視頻一部電影),每個視頻的基礎點贊量都在1000以上。再加上孟東行和粉絲互動頻繁,有利于熱度上升,所以當更新到第六部電影《魔女》時,視頻的基礎點贊量上升至5000左右。
視頻越更越多,孟東行越來越駕輕就熟,粉絲們的轉贊評和催更,都是其“為愛發電”的動力,當分享影片達到十部時,粉絲量就破萬了;6月底,抖音平臺賬號粉絲量突破百萬;7月31日,發布韓國電影《活著》,粉絲量日漲百萬;8月,孟東行開始嘗試入駐快手、B站、西瓜視頻等平臺……
短短兩個月,一個半路出家的程序員依靠視頻剪輯成了抖音百萬粉絲博主。截止今年5月6日,孟東行各平臺粉絲量累計超過742.6萬,其中抖音平臺粉絲量最大,達591.3萬,單個視頻點贊量最高可達132萬。
這種變化讓孟東行自己都十分詫異,為什么會發展的這么快?夜深人靜無人處,他總會捫心自問。一直到去年年底,他才有了答案——不是他“天賦異稟”或者是“技高一籌”,而是影視剪輯搭上了短視頻發展的快車。
(圖片來源于網絡)
據《商業數據派》觀察,抖音、快手、B站、西瓜視頻等平臺上,存在這大量類似孟東行這樣的視頻剪輯博主,他們將長視頻平臺的視頻資源進行二次剪輯,形成影視解說、拆條追劇、綜藝吐槽、拉郎CP(CP視頻)等短視頻內容再投放到短視頻平臺上,吸引流量。
依靠著自帶熱度的影視劇和綜藝,視頻剪輯在短視頻平臺上迅速吸粉,博主們依靠著流量集聚,快速形成四大變現渠道。
●視頻二創悶聲發財
周奇(化名)是一名90后大學生,因為愛好動漫,在去年疫情期間申請抖音個人號開始分享自己混剪的動漫作品,兩個月時間發布了70多個視頻,吸粉數量超過5萬。而當他的粉絲量到3萬左右時,就已經開始有MCN機構通過后臺私信聯系他,希望吸納他加入公會。
據周奇介紹,抖音上有不少做視頻剪輯MCN機構,他們長期以“流量扶持”、“定向推薦”、“商單分發”等不透明機制吸引有一定粉絲基礎的“剪刀手”入會,將機構的商品鏈接掛到旗下博主主頁的商品櫥窗中,同時也會為博主們接一些“批發商單”(機構指定主體或主題,要求博主進行作品剪輯和分發,表現優秀的作品會得到一些現金獎勵)。
據孟東行回憶稱,他在粉絲超過6位數后,才開始接觸MCN,對比來說,周奇進入機構視野的時間明顯更早。業內人士透露,這或許是因為兩位博主所做的領域差異。孟東行做的是電影剪輯,雖然熱度高,但是粉絲粘性弱,而周奇做的是動漫混剪類型視頻,領域小眾且粉絲粘性強,商品櫥窗也能用“動漫周邊”等商品高效變現,因此更受機構青睞。
而除了MCN機構提供的商品分成和“批發商單”的獎勵以外,廣告和宣發也是視頻二創者主要的流量變現渠道。
去年9月底,孟東行接到了來自某網絡大電影的合作。據他介紹,這樣的合作短視頻,素材大多來源于甲方資源包,有授權,不容易出問題。而且此舉也有利于視頻剪輯賬號自身的熱度上升,屬于二創者和原創平臺之間“互惠互利”的合作。因此,找短視頻平臺的視頻剪輯類博主做宣發,成了很多“新劇”、“新電影”上線之前的必要宣傳渠道。
而在變現方面,不少博主是通過巨量星圖來接單。“巨量星圖”是抖音官方專為達人打造的流量變現平臺,博主達到一萬粉絲以上就可開通賬號,小博主可以通過星圖任務搶單,保底200元,最高1萬元/單,但是達到350萬以上的大中型體量博主就能按照粉絲量進行議價,350萬粉絲/萬,這還只是一單的價格。據《商業數據派》了解,體量在500萬以上的視頻剪輯博主每單最高價能超過2萬元,而類似“毒舌電影”這樣的超過5600萬的大博主,每單價格更是達到了15萬以上。
(圖片由采訪對象提供)
機構獎勵、廣告、宣發,這三種是流量變現最常見的渠道,而除了這些以外,視頻剪輯博主還有一個“類知識付費”的變現方式,業內稱之為“收徒”。
什么是“收徒”?這是指那些已經有一定視頻剪輯成績和粉絲量的博主,通過抖音個人簡介、直播等形式,面向粉絲群體收徒,以有償傳授視頻剪輯、賬號運作、粉絲管理甚至逃避審查的技巧的方式進行小范圍內的流量變現。有些博主甚至根據不同的需求制定了不同的套餐,價格從99到上千元不等,并借此大賺一筆。
(圖片來源于采訪對象和抖音截圖)
流量變現四管齊下,視頻剪輯博主憑借短視頻風口的助力和長視頻內容池缺乏監管的契機,月入上萬的消息司空見慣,但就在博主們悶聲發財之時,影視公司和長視頻平臺們坐不住了。
●被“搬走”流量的長視頻平臺
4月9日,70余家影視傳媒單位及企業發布聯合聲明,表示要針對“影視作品內容未經授權進行剪輯、切條、搬運、傳播等行為”進行必要的法律維權活動。4月23日,愛優騰等視頻平臺聯合514多位藝人再度發布聯合聲明時,更是聲勢浩大,連同趙麗穎、楊冪等多位一線藝人的名字也出現在《倡議書》署名區中。
長視頻平臺、影視傳媒公司連同影視劇藝人都加入“反對短視頻剪輯、傳播侵權”的陣營中來。
但另外一方面,網友卻似乎并不買賬。“混剪、切條算侵權?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4月26日,新聞晨報發布微博調查“你認為幾分鐘看完一部電影是否侵權?”,在參與投票的3919人中,有3153人認為這種做法“不侵權”,屬于二次創作。而大眾的評論大致圍繞“快節奏剪輯幫助注水劇集精簡”、“觀眾節約時間”、“剪輯幫助宣傳劇集”等論點表述,更有甚者認為長視頻平臺抵制視頻剪輯的行為屬于“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過一位影視傳媒工作者表示:“抖音有很多視頻號專門把電視劇剪輯成十幾分鐘十幾分鐘的一小節,有很多都是VIP內容甚至超級點播內容,這對于劇方和買版權的平臺肯定很吃虧。”針對這類涉及劇透的短視頻剪輯作品,不少業內人士都稱其“根本談不上創作,就是侵權。”
(圖片來源于微博截圖)
視頻從業者Steven(化名)告訴《商業數據派》:“一直以來,短視頻剪輯影視劇就處于一個很尷尬的位置,沒人去界定,但這并不意味著這是對的。二創為長視頻引流確有其實,兩者之間各有所得,但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一場流量競爭中,長視頻平臺的維權過程,龐大而漫長,短視頻才是獲利最大的那一方”。
據《2020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6月,短視頻用戶規模高達8.18億,占網民比例超過88%,人均單日使用時長達110分鐘,超過長視頻用戶單日使用時長。從某種角度上說,長視頻平臺上的流量正在轉移到短視頻平臺。
而另一方面,長視頻的財務狀況也不容樂觀,不僅內容成本高筑難以縮減,會員增長的天花板難以突破,連廣告增幅也拼不過,遲遲看不到扭虧為盈的轉機。
以愛奇藝為例,平臺在2017年的內容投入為126.27億元、2018年投入210.61億元、2019年達到了222.47億元,可會員數卻呈下降趨勢(2020年Q1會員數為1.19億,Q2為1.049億、Q3為1.048億、Q4為1.017億)。《2020中國互聯網廣告數據報告》更是顯示,2020年短視頻廣告增幅達106%,遠高于長視頻廣告25%的增幅。
長視頻平臺每年內容投入高達上百億元,期待以內容筑建流量護城河,但如今的結果卻是財務虧損和流量流失。而這個過程中,卻有大量有版權歸屬的影視劇和綜藝被短視頻平臺創作者“免費利用”,為其帶去流量和利益,為他人做“嫁衣”。
其實,視頻剪輯博主內大多數人都有一定的版權意識,孟東行也因此一直以國外影片剪輯為主。不過針對此次“反侵權”行動,不少人認為應該將“強創作型”、“弱創作型”內容區別對待。抖音博主“小柒剪輯”(粉絲量222.2萬)就認為,目前的抵制侵權事件更多是想打擊連載電視劇的營銷號,而非影視解說類視頻。
(圖片來源于抖音截圖)
而律師張春林告訴《商業數據派》,不管以影視解說、拉郎CP為代表的“強創作型”短視頻,還是以“追劇”、“追綜藝”為噱頭的短視頻,因為畫面內容、BGM等素材都來源于他人原創,因此獲得的點擊量左右著短視頻平臺的利益回報,這種行為已經不屬于個人合理使用他人原創的合理范圍,而是以商業為目的的使用,是涉嫌侵權的。
●結語
據《2020中國網絡短視頻版權監測報告》顯示,僅2019年至2020年10月間,疑似侵權鏈接超過1600萬條,獨家原創作者被侵權率更是超過9成。如此海量侵權數字之下,“我在抖音做剪輯”成為“侵權”重災區。
4月25日,中宣部版權管理局局長于慈珂在新聞發布會上發表講話,提出將在今年加大力度打擊對短視頻領域侵權行為;整治未經授權復制、表演、傳播他人影視、音樂等作品的侵權行為;推動短視頻平臺以及自媒體、公眾賬號運營企業全面履行主體責任,加強版權制度建設,完善版權投訴處理機制;鼓勵支持電影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加強自身建設,維護權利人合法權利等四大措施。
短視頻內容整頓已經箭在弦上,只是范圍覆蓋到哪兒?力度如何?還是未知之數。
(圖片來源于抖音截圖)
不過,隨著事件的發酵,《商業數據派》已經注意到一些變化,抖音上的影視頭部博主,千萬粉絲大號“毒舌電影”和“布衣探案”均在近期發布的作品中,標明“本視頻已獲授權使用電影片段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