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正在加速搶奪人類的飯碗。
不要999也不要399，只要9.9，“可以原地出道”的寫真就能擁有。近期，朋友圈有不少人秀出AI寫真。當不少人為其效果驚艷時，有人感慨AI出圈，先“斬”攝影師。
“要不是看到有帶二維碼的圖片，還以為是在海馬體拍的大片”，這一切源于一款名為“妙鴨相機”的小程序，上線10天仍舊風靡互聯網。用戶只需要支付9.9元，再上傳20張照片，就能收獲一個專屬的數字分身，并且還能得到多套寫真。
這款AI美圖小程序，是ChatGPT爆火后國內第一款現象級AIGC應用。該產品雖然受到不少用戶的喜愛，但是上線10天就被上海消保委點名批評，曾因用戶協議的隱私條款備受爭議。作為生成式AI產品，ChatGPT如今流量已不如從前，妙鴨相機又能夠火多久呢？
9.9元拍寫真一夜爆火
2008年，美圖秀秀上線，通過人像美容、磨皮美白等功能收獲一波忠實用戶，將變美做成生意，打造了流量密碼，2013年移動端用戶就突破1億。如今，智能手機普遍自帶美顏效果，短視頻平臺特效驚人，在濾鏡遍地的時代，生成式AI成為突破口，而變美依舊成為第一個爆款秘訣。
6月30日，妙鴨相機開始通過邀請制內測，7月17日，妙鴨相機正式面向大眾開放，7月20日，這款產品迎來瞬時高峰，四五千人排隊。制作一款寫真，需要排隊四五個小時。
這款產品定位是“AI攝影師”，操作并不復雜。不同于以往提前預約、化半個小時的妝、挑半個小時的衣服，再拍攝幾個小時的傳統照相流程，用戶只要打開小程序，上傳20張以上包含人臉的照片，就可以通過生成式AI技術，制作“大片”。
妙鴨相機截圖
這些“大片”的風格也很多元，妙鴨相機顯示有職場風格、極簡風格的證件照，也有港風、古裝等幾十套模板，生成的圖片幾乎和照相館里拍出來的藝術寫真相近。不少網友在社交平臺上頻頻曬出各類絕美寫真，驚嘆拍照效果，由此也引發了網友的跟風使用。
于是，產品不斷走紅，微信指數數據顯示，“妙鴨相機”搜索詞的整體指數值日環比達到了40325%，媲美此前火爆一時的“羊了個羊”。妙鴨相機自7月21日起熱度不斷攀升，7月27日微信指數達到1605萬。這樣的刷屏，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病毒式傳播”。
上海財經大學電子商務研究所執行所長崔麗麗體驗了妙鴨相機，發現這款應用主打AI概念，生成消費者專屬的藝術照，效果好于其他AI換臉的同類應用，在社交傳播之下帶火。
一位短視頻平臺的特效產品經理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妙鴨相機的玩法其實之前大部分美圖拍攝類App都做過，尤其是短視頻平臺的“常青”玩法。只不過妙鴨相機把這些需求集合到了一起，成為了一個玩法的集合體，滿足了消費者的需求。
在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數字經濟與法律創新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張欣看來，信息生成經歷了從PGC時代到UGC時代的轉變，呈現多元化、個性化的特點，但是專業性方面還可以繼續提升。妙鴨相機走紅的根本原因，實質就是利用AIGC技術，既滿足消費者的個性化需求，又通過較高的專業化水準和效率，落在合適的商業化場景中。
她進一步分析，以此前在美圖秀秀修圖為例，用戶在上面生產美圖，但是經常會遇到專業化問題——不會修或者修不好。如果去海馬體修片，則價格昂貴，等待時間長。因此當用戶發現這個產品能夠滿足便宜、好看的需求，自然涌入進來。
技術壁壘不高，能否長紅？
和9.9的AI寫真相比，399、599或者999的寫真似乎不那么吸引人了，除了價格上相差不少，流程也很繁瑣，線上預約、上妝做造型、選片、出片這些環節無一不是成本。剛剛過去的一周，隨著妙鴨相機的走紅，有不少關于AI將會打敗海馬體、天真藍的討論。
據媒體公開報道，海馬體正在加緊推出對標妙鴨相機的小程序，從線上的招聘消息也能看出，海馬體有投入AI的打算，有少數技術崗位涉及小程序等開發內容。
有不少網友在線上曬出妙鴨相機生成的證件照，并感慨“不能說是一模一樣，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一位攝影師告訴中國新聞周刊，AI換臉之前就能做到生成相關證件照，但是效果差別是肉眼可以看出來的，“也就是娛樂而已”?？戳嗣铠喩傻淖C件照，他表示皮膚質感已經有了很大的提升，只是從專業的角度看，還是能看出人臉拍攝方位和身體有不匹配，此外眼神也比較飄忽。
他還提到，攝影分為好多種，目前妙鴨相機能沖擊的也只是人物寫真類，活動紀實等肯定沖擊不了。此外哪怕是寫真，可能也只是一陣風，當大家都用過了，失去新鮮感了也就過去了。攝影拍照有時候不單單是為了最后的那張照片，而是一種體驗，體驗這個過程帶來的樂趣。
崔麗麗指出，這種AI生成的效果只能說是神似，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對于純粹追求“美”而不費力的藝術照的用戶是可以娛樂一下，但是對于追求“真實感”藝術照的用戶，短期內無法替代。
“這些玩法并不新鮮”，清華大學新媒體研究中心主任沈陽解釋，一般這種圖片生成都是在開源深度學習圖像生成模型Stable Diffusion的基礎上做微調。去年8月，Stable Diffusion模型代碼和訓練數據集在Github上開源。他強調，基于深度學習訓練之后的圖片生成技術，從國際上來看，門檻不算太高。
據36氪報道，妙鴨相機創始人張月光是產品經理出身，2012年從清華畢業后進入阿里工作，期間參與了支付寶新年‘集五福’的策劃。此外，妙鴨相機掛靠在阿里大文娛體系下。
藍耘科技CTO安江華則指出這種生成式AI產品前期是有投入門檻的，尤其是資金門檻相對來說較高。這里面包括投資軟硬件基礎配套設施、技術團隊的搭建、獲取數據源等。不過這個壁壘有生命周期，如果其他公司大量投入時間和資金，那么這個壁壘可能也會很快被打破。
如今，因為爆火，想要制作一個數字分身、拍套寫真，用戶需要等待幾個小時，有時甚至需要十幾個小時。安江華總結道，想做出高質量的產品，需要一定的經濟支撐、技術支撐和實踐支撐。算力是最大的制約因素之一。
去年12月在App Store排行榜登頂的Lensa，也是掛靠Stable diffusion，操作方法也比較相似：只需12到18元，用戶上傳10到20張自拍照，Lensa生成50到200張不同風格的 AI 自畫像或頭像。去年一度成為現象級應用，但是僅僅過了一個月，就不再流行。
“除了照片效果好，可以發發朋友圈，多玩幾次就沒意思了”，上述產品經理也提到，在他們長期的調研中，這種效果類型的產品只是讓用戶瞬時感受到效果好，但是替代不了海馬體們，因為它們主打的是拍攝體驗和儀式感。她認為這款產品撬動的只是原有需求，并非創造新的需求，因此長期的用戶留存很難持續。
上線10天被消保委點名
妙鴨相機在走紅的同時，也引發了不少爭議。
7月26日，上海市消保委發文點名妙鴨相機不支持退款，文中提到，上海市消保委微信團隊的工作人員也嘗試了一把網紅寫真?？墒牵?.9元卻沒有換得想要的照片，原因是上海市消保委微信團隊的小伙伴平時就佩戴眼鏡，照片中也佩戴了眼鏡，可生成的照片卻是沒有眼鏡的，上傳時也并未要求上傳無眼鏡的照片。客服回應稱，眼鏡功能暫時還沒有，并且不退款。
此外，上海市消保委也看到其他消費者的投訴，有用戶儲值后不能使用合成功能，卻不能退款。在相關服務協議中，退款相關條款也沒有出現，只有一條規定：一旦購買成功，不支持退款。
隨后妙鴨相機背后公司未序網絡回應，對用戶反映的“一旦購買成功，不支持退費”問題，將優化退費說明，增加合理的提示，對沒有成功提供生成服務的情況予以退費，以保護消費者權益。另外，對于眼鏡、耳釘等面部配件，由于技術原因暫時無法識別的，未序網絡科技公司將增加相關提示，并不斷完善產品功能，為用戶提供更優質的服務。
目前在商業模式層面，妙鴨相機比較簡單，按次收費。上海大邦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游云庭指出，這款產品的產品能力目前來看還是可以的，但是和消費者的溝通能力比較差，因此導致不少問題發生。
“現在也不是一個產品野蠻生長的時代，公司要更加追求規范和秩序”，沈陽談到。
在上海市消保委的發文中還提到許多網友關注的隱私問題，妙鴨相機此前遭到消費者吐槽，都因為這款小程序以前的服務協議十分“霸道”。
根據這款產品最初版本的用戶服務協議來看，用戶需要授權給妙鴨相機在全世界（包括元宇宙等虛擬空間）范圍內享有永久的、不可撤銷的、可轉讓的、可轉授權的、免費的和非獨家的許可，使得妙鴨相機可以任何形式、任何媒體或技術（無論現在已知或以后開發）使用用戶的內容。
妙鴨相機方面表示，上述授權是為了使妙鴨相機“能夠提供、確保和改進本服務（包括但不限于使用AI生成內容作為再訓練數據等）”。但用戶并不買賬，不少用戶因此并不敢上傳20張照片，怕會被隨意使用，甚至拿來做不法行為。
游云庭提到，這種協議表明，拿到訓練數據后，實際上消費者有可能面臨這家公司將數據授權給第三方進行使用的情況。
隨后，妙鴨相機在7月20日更新說明，表示“原協議內容有誤，我們第一時間根據妙鴨的實際情況進行了修改”，同時承諾，用戶上傳的照片只會用于數字分身制作，不會提取也不會用于識別和其他用途，且分身制作完成后自動刪除。
張欣談到，第一次的用戶協議中，和《個人信息保護法》相關規定有一定相悖之處。因為在授權規定中，任何超出預期生成數字分身的使用行為都超出用戶授權范圍外，因此，想要格外使用照片，都要按照再逐一單獨授權。如果未經用戶同意，那么將會違反相關規定。
此外，在前不久公布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中，在行業數據方面對大模型也有非常明確的規定，強調要合法合規，注重知識產權。張欣指出，妙鴨相機面臨的問題，也是大模型面臨的一個共性問題，如果所有訓練數據都被記憶在模型當中，那么即便刪除了照片也會內化到記憶中。
她強調，妙鴨相機依舊應在《個人信息保護法》和《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的合規框架中來發展，不能將收集到的用戶照片和信息違規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