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品牌工廠BrandsFactory
2023年二季度,亞馬遜廣告收入達到106.83億元,較去年同期上漲了近22%。而同期,谷歌、Meta的廣告業務增長率分別為3.3%和12%;其中,谷歌的廣告業務增長率是在今年一季度,才勉強走出“負增長”曲線。
龍頭式微,亞馬遜不打算就此剎車。
10月24日,亞馬遜廣告機制再次更新,“商品頁面”和“搜索結果的其余位置”順序出現調轉,搜索結果的其余位置也增加競價功能。此前,亞馬遜廣告只開放了“搜索結果頂部(首頁)”及“商品頁面”兩個位置的競價。如此一來,賣家間的廣告位爭奪會更為激烈,廣告投入自然也將再向上提一檔。
亞馬遜的廣告戰略十分明確。一方面,作為電商平臺的“強渠道性”,在一定程度上框定了其“服務于銷售”的廣告投放邏輯。這意味著它的廣告業務始終離不開“站內廣告”這一基本盤,也代表它對于品牌的Branding預算不具備吸引力,也始終與DTC品牌之間的存在相斥性。
亞馬遜看到了這種業務模式的局限性,并試圖突破“結界”。以By with Prime為代表的業務嘗試,始終指向這個方向:亞馬遜不想再靠“站內廣告”這一條腿走路,而是希望站內、站外廣告能同時創收。
“但怎么做好站外投放,恰恰是其廣告業務的增長瓶頸。”一位長期在國內做亞馬遜廣告咨詢的人士對品牌工廠分析。
亞馬遜的廣告業務還能飛奔多久?
東風來了
2022年2月3日,亞馬遜發布2021財年Q4財報,首次披露廣告業務營收。當季,亞馬遜廣告業務收入97.2億美元,較上年同期增長了32%,增速與全球廣告巨頭谷歌、Meta持平。當年廣告總收入達到311.6億美元,一躍成為全球第三大廣告平臺。
谷歌母公司Alphabet在一份文件寫道:亞馬遜廣告業務規模已經超過了YouTube。此時,YouTube2021年全年廣告營收為288.5億美元。
之后的6個季度,亞馬遜廣告業務增速均維持在15%以上。但谷歌和Meta的日子并不好過。二者廣告業務營收總量維持在固定區間,很難看到明顯的增長;增長率也坐上過山車、甚至一度陷入負增長。
谷歌、Meta、亞馬遜廣告收入對比,單位:億美元
關于二者廣告業務增長放緩的討論,始終繞不開蘋果隱私政策。2021年,蘋果隱私政策上線,全球廣告生態被攪動。
Meta也在財報中做過解釋。2022年,Meta全年廣告收入較上一年減少了近13億美元。蘋果隱私政策中限制廣告定位和廣告定價的條款,不僅使其平臺上單支廣告均價下降了近16%,用戶及廣告主在Facebook、Inestagram、WhatsApp等社交平臺上的每筆投放,Meta都要拿出其中的三成,作為傭金交給蘋果。
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是用戶體量。打一出生,Meta和谷歌就立足全球市場,依靠社交平臺所積聚的流量池,在2020年前后就已達到巔峰。“從本身的用戶大盤看,它們的廣告業務確實已經做到頂了,最起碼沒法回到社交電商最火的時候了。”Perpetua中國區負責人廖駿對品牌工廠分析。
從投放品類和投放訴求看,在YouTube和Facebook等社交平臺最穩定的廣告主多是3C、泛娛樂等賽道企業,其投放目的偏重于品牌營銷,而非“做轉化”。“在這些平臺上做投放的廣告主,一般會考慮觸達的(新)用戶數量、點擊量、觀看時長等指標,銷售和廣告投放的轉化效果,并不是他們非常看重的指標。”
此外,從宏觀經濟環境看,疫情后收緊支出成為常態。據品牌工廠了解,“人力行政部門要自負盈虧”一度被寫進很多企業的年度規劃里,各項預算、資源也自然流向ROI更高的業務。“很多客戶說,過去他們在一些小的支出項上還有些自主權,但現在各種金額的預算申請都變難了。”一位在國內某4A公司負責商業化的人士在社交平臺上寫道。
如此一來,更關注廣告投放ROI、擁有穩定客流、良好口碑和豐富用戶數據的亞馬遜,自然成為廣告主首選。不僅是亞馬遜,從沃爾瑪到Target,線上/下零售巨頭開始自建RMN(RetAIl Media.NETworks,零售媒體網絡)。
“這些零售商的用戶群購物意愿強烈、興趣明確,這讓他們看到,自身流量不僅能通過賣貨變現,也有很好的廣告變現能力。”廖駿說道,亞馬遜也趁著這股東風,加大了對站內廣告的布局力度。
從2021年開始,亞馬遜就持續幫助廣告主鎖定站內受眾,形成完整的廣告投放、銷售轉化閉環。
從賣家角度看,亞馬遜廣告營收大盤的80%,是由平臺內20%的大賣貢獻的。大賣對其廣告業務增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此,在RMN業務之上,亞馬遜開始鎖定KA客戶,增設KA客戶廣告業務ROI咨詢團隊,并在中國布下大量面向不同業務的廣告團隊。“從2020年到現在,亞馬遜在中國的廣告團隊已經從最初的幾十人發展到數百人規模。”廖駿描述道。
2015年,配套的站內廣告服務上線,在這個基礎上,亞馬遜借力于自身強大的云計算能力,不斷調整、優化平臺投流規則,精細化站內廣告投放策略,希望讓賣家在站內運營投入更多精力和財力。
從現在的情況看,目標也確實達到了。“站內廣告主開SP(商品推廣廣告)”的模式不斷裂變,并成長為亞馬遜廣告業務的基本盤。
做大基本盤
亞馬遜上的賣家,五成以上來自中國;直到現在,平臺內中國賣家還在持續增長。這些賣家大多來自華東、華南和華北地區產業帶,背靠本地供應鏈優勢,和當地工廠老板合作,在亞馬遜上開起店鋪。
周宇所在的公司有7家假發亞馬遜店鋪。包括3家自營店、4家工廠店,其中的3家工廠店因為虧損嚴重,工廠老板已經不愿再合作,即便是那家“做出來”的工廠店也還在虧損。“給我們供貨的老板說,在不提檔、不摻化纖/蛋白發的情況下核算成本,現在亞馬遜上的這些店鋪,怎么算都不賺錢。”
而對眾多亞馬遜中小賣家來說,做品牌的太復雜、代價太高,投廣告來得快、也方便。
但周宇的實際感受是:疫情后競品越來越多,店鋪在平臺上的廣告投入只增不減,轉化效率卻開始變低。
“比如購買者搜索產品關鍵詞后,第一頁跳出50個產品,店鋪產品競價設得越高,它的排名就越靠前。因為你給平臺交的‘保費’多。如果目標競價設成1.5美元,那用戶通過搜索實現的、在這個產品鏈接上的每一次點擊,不管成交與否,這1.5刀都會歸平臺所有。而且關鍵詞就這么多,所有標品都會開,競爭太大了。”
目前,公司剩下的4家店鋪,各自上架了一款假發,“從18到34寸大小9種尺寸,加上不同密度、顏色,組合下來可能有幾十款。單店日均廣告費最高要四五百刀。以我們公司開廣告最多的店鋪為例,那款假發本身定價就是虧的,只要賣出去就是虧,真的很慘。但老板還是非常舍得開廣告。”
周宇的老板是創一代,早年在巴基斯坦倒賣假發原材料賺了一大筆錢后,回國做起了跨境電商。去年8月入駐亞馬遜,這位創一代還能月入十幾萬刀,但到今年5月份,假發進入銷售淡季,店鋪開始虧損。
然而,維持運轉不僅需要投入大量經費,賣家們把店鋪的精細化運營也做到極致。“比如做分時調價的時候,有賣家會每2個小時定時調價,這樣24小時不間斷的做。”一位跨境電商從業者曾在公開平臺說道。
盡管如此,與其他平臺相比,亞馬遜上相對較高的客單價、相對穩定的用戶流、極致的用戶體驗,都讓賣家們不愿輕易更換平臺。與其重新熟悉并進入相對不穩定的新平臺,或者花更多錢開獨立站,這些中腰部賣家寧愿一直踞守于此。
亞馬遜似乎也抓住了賣家們的心理,并不斷更新算法機制,增加更多收費項目。10月24日,亞馬遜廣告機制再次更新,“商品頁面”和“搜索結果的其余位置”順序出現調轉,搜索結果的其余位置也增加競價功能。此前,其只開放了“搜索結果頂部(首頁)”及“商品頁面”兩個位置的競價。如此一來,賣家間的廣告位爭奪會更為激烈,廣告投入自然也將再向上提一檔。
但同時,亞馬遜顯然看到了這種業務模式的局限性。2021年及其后,其一直在嘗試突破“結界”,并系統地開發出一套站外廣告投放服務,企圖吸納更多品牌或獨立站賣家。
更大的野心
現階段,面向不同的品類、不同體量賣家,亞馬遜開發出兩種站外廣告投放服務。
第一種是DSP,自動化程序廣告,它仍舊服務于“銷售”的邏輯。這一模式由來已久,它的本質是,亞馬遜在購買站外零售媒體廣告位,并對站內廣告進行分發。“可以理解為亞馬遜和站外其他廣告媒體合作做聯盟營銷。這樣站內賣家的廣告,會隨機出現在紐約時報、或者一些垂直論壇上,消費者可以通過點擊廣告鏈接,跳轉到亞馬遜購買產品。”廖駿分析道。
但這部分業務始終服務的是站內賣家,同時希望吸引更多站外消費者進入亞馬遜下單,做大用戶盤。在這個基礎,更好地消化平臺現有的大量產品、提高站內賣家轉化效率。
從品類上看,天花板依舊明顯。亞馬遜上銷量表現好的品類,始終局限在家居、服裝配飾、3C數碼手機配件等幾類。要吸納更多的品類,就勢必要走到站外。這就有了亞馬遜第二種站外廣告業務——展示類廣告。
2011年3月,亞馬遜上線自有應用商店,吸納一些金融或者游戲廣告主做投放。此外,亞馬遜會在網站上留出一些廣告位,供金融、汽車行業等經營高客單價產品的企業投放。這一模式成立的前提是,亞馬遜用戶的價格敏感度低,擁有消化高客單價產品的能力。
到這一步,亞馬遜在從供需兩端都做了業務增值,但難啃的骨頭依舊在那里。作為電商平臺的“強渠道性”,在一定程度上框定了其“服務于銷售”的廣告投放邏輯。這意味著它的廣告業務始終離不開“站內廣告”這一基本盤,也代表它對于品牌的Branding預算不具備吸引力,也始終與DTC品牌之間存在相斥性。
種種考量之下,去年4月,亞馬遜推出Buy With Prime服務,允許擁有Prime會員資格的用戶在站外購物。這項業務旨在幫助第三方賣家,在亞馬遜上觸達消費者。
參加Buy with Prime的賣家,可以在其品牌店內通過新版Buy with Prime頁面充分展示產品。當消費者點擊Sponsored Brands(針對品牌的定制廣告)時,會跳轉到亞馬遜品牌商店中的新版“Buy with Prime”頁面,并選擇通過Buy with Prime直接跳轉到DTC賣家的站外網站,完成購買。
如此,亞馬遜上的用戶將被引流到獨立站。目前,Sponsored Brands和新版Buy with Prime商店頁面仍在測試階段。
這部分站外投放有為亞馬遜廣告業務的營收大盤做貢獻嗎?廖駿和周宇的答案是肯定的,盡管可能只占到整體廣告收入的10%,短期轉化效果也不盡如人意。畢竟作為電商平臺,它的“強銷售”邏輯始終存在。
在曹駿看來,如何幫助一個品牌在站內站外同時成長,既會是亞馬遜廣告業務的增長機會,也是它必然要遇到的增長瓶頸。
但無論如何,亞馬遜都要硬著頭皮上。電商業務放緩后,做廣告似乎成其業績增長的定海神針。而當其好不容易拉近了和谷歌、Meta等龍頭的距離時,身后,無數新平臺虎視眈眈。
這些新平臺不僅在分食全球互聯網用戶,也快速建立起獨特的廣告業務模式。TikTok迅速瓦解著過去有由社交電商、搜索電商構成的固有生態,開辟了內容電商這一全新模式。2022年,其廣告收入達到120億美元。
從這個角度看,亞馬遜做站外也流露出一絲流量焦慮。
但從差異化競爭的角度看,新老平臺有各自的陣地。“不同電商平臺的用戶大盤、目標市場、品類等都是有區別的,他們有各自的戰場。”廖駿認為,亞馬遜的流量只是在短期內受到沖擊。新平臺所面臨的內外政策環境的不穩定性,這也再次襯托出亞馬遜作為北美最大電商平臺的優勢,“它的物流能力、用戶口碑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