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貿推動了“正增長秩序”的建立,為人類帶來了更美好的生活。這個道理極其樸素,但足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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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正增長”,還是要“零增長”?
這本不該成為問題,卻偏偏成為了一個問題。
說正題之前,先解釋一下這兩個概念。在《商貿與文明》一書里,作者提出了正增長社會和零增長社會的概念。啥是零增長社會?以中國為例,經濟學家李稻葵教授的團隊研究了北宋到清代的GDP,發現從北宋到明代,中國人均GDP幾乎是在水平線上波動,到了清代人均GDP則顯著下降,以每年0.34%的速度衰退。
但就在這樣一個整體零增長的社會中,卻發現,在中國的杭州、揚州、泉州、廣州這些通商口岸,在零增長的汪洋中,成為正增長的孤島。
在歐洲、波斯灣、印度,也存在類似的情況。在零增長的中世紀和封建社會里,威尼斯、熱那亞、米蘭、錫耶納等意大利城邦成為正增長的富饒之地,巴格達、大馬士革、開羅是遠近聞名的富裕中心。
那么,為什么有的地方是零增長,有的地方是正增長?核心答案是兩個字,商貿。
第一,商貿讓資源分配更均衡;第二,商貿帶來開放、交流和互信;第三,有了互信,人們敢于投資,有了交流,知識得以提升,經濟增長的要素就具備了。
那么問題來了,既然商貿這么好,為什么那么多的地方排斥呢?背后的原因是復雜的,有的是資源稟賦確實不具備發展商貿的條件,更多的地方,一是出于無知,不覺得商貿有用;二是恐懼,擔心商貿帶來不穩定;三是自利,覺得商貿有損自身利益。
但不管哪種原因,那些選擇封閉、保守、拒絕交流的時代和國家,最終都吃到了苦頭,在競爭中落后。而開放、交流,倡導契約精神,推動互信的時代和國家,獲得了更大的發展。
這就是歷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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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如哲學家黑格爾指出的一個殘酷真相,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沒有從歷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訓。
就以我們今天要聊的中德“數字互信”的話題來說,就存在一個選擇零增長,還是正增長的選擇題。
中德本是極其重要的貿易伙伴,2022年中德雙邊貿易額達到2,979億歐元,中國連續第7年成為德國最重要貿易伙伴,是從德國進口產品最多的國家。
但這樣的“老鐵”,這些年,卻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雜音。
比如,一些人將中國視為“系統性競爭對手”,提出減少對中國經濟的依賴,并動輒以國家安全為由,嚴查中國企業在德國的投資;審查華為5G;限制對華出口,人為的制造了許多猜疑、防備和敵意,讓中德互信蒙上陰影。
這樣做,其實大可不必,而且也本不該如此。
筆者在北京有兩個德國朋友,都在望京的德資企業工作,平時打交道,給人的感覺,是比較靠譜和務實的,但現在一些人冒出的對中國的“貿易猜疑”、“數字不信”,是非常不理性、不務實的。
為啥說不理性呢?因為作為“老鐵”,中國對于德國來說:
第一,不排斥。《中德“數字互信”挑戰和對策》報告顯示,中國對來自德國的投資和貿易相當的開放友好,德國軟件廠商SAP在中國高端ERP市場的份額超過70%;西門子在中國CAD與CAE軟件產品市場份額高居第二;英飛凌作為全球最大汽車半導體公司,中國區銷售占總收入37%;至于德系汽車在中國有多受歡迎更不用說了,很多中國人對汽車的國民記憶就是大眾,這種情節已經深入幾代人心。
第二,不威脅。從中德經濟的互嵌深度來說,中國品牌和產品在德國,遠不像德國品牌和產品在中國嵌入的程度那么深,尤其是數字經濟領域,中國企業在德國數字層面的技術和產品并不普遍,介入的領域并不多,雙方的地位并不對稱,中國企業遠遠不構成威脅。
第三,不損害。一些人受到中美競爭、逆全球化浪潮的影響,人云亦云,以各種莫須有的名義,污名化中國的科技企業,將科技和數字世界陣營化、意識形態化。但事實證明,經過審查華為設備不存在安全問題,中國數字企業沒有損害德國的利益。
所以,面對德國和歐洲一些人的污名化和不信任,中國人覺得很委屈,很難理解,“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容納天地”,而你卻已變心,“再不是熟悉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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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問題來了,如何改變這種狀況呢?如何能避免無端的猜疑,導致的“零增長”雙輸局面呢?
許多專家學者都提出了建設性意見,比如浙江大學國際傳播研究中心執行主任方興東,在《環球時報》發表文章,號召中歐應率先建立“數字互信”機制,為全球樹立典范。
啥叫“數字互信”呢?從概念上來說,是指國與國之間建立基于數字技術的信任機制,促進全球數字經濟的發展,以堅守技術互相開放、供應多元、基于數據本地化全球按需流動、平等互利、互不歧視等核心原則為基礎。
說說筆者對這件事的看法:
把“數字互信”率先提出來,是對的,因為這個領域的互信最迫切。
數字的融通和互信,與一雙鞋子一雙襪子的流通,還不一樣。鞋子和襪子的買賣,雙方不怎么交流,生意也能做,因為大家的腳長得都差不多,但數字不一樣。整個數字規則和經濟體,都是建立在標準的基礎之上,如果你一個標準,我一個標準,你聽不懂我的,我聽不懂你的,交易就完全無法進行。所以,數字經濟比任何一個領域都更渴求全球化,更需要互信。
第二,選擇率先建立“數字互信”機制,進而推動雙方全方位的深度互信,是一個好的切入口。
道理也很簡單,因為數字經濟雖然復雜,但底層的邏輯是一樣的,通用的語言是一樣的,再復雜的半導體、芯片,都可以還原到“0和1”。而且,數字本身會說話,比如是不是5G信號,達不達到5G的標準,一測便知,騙不了人。所以數字天然帶有透明化的基因,也是最容易建立互信的。
第三,建立“數字互信”,對中德雙方都具有重大的利益,做得好,雙方都可以獲得巨大的收益。
正如我們上文說的,德國企業在中國,已經成為重要的受益者,獲得了巨額回報,占據了重要的市場地位。而中國數字企業也在蓬勃發展,包括華為、聯想、小米、OPPO,以及新興的新能源汽車品牌,也需要歐洲市場?!皵底只バ拧弊龊茫p方都能夠獲得巨大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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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新的問題來了,如果人家就是不接受你的建議,怎么辦呢?
這個問題其實很有意思,在《商貿與文明》這本書里,作者講到了一個歷史上的現象,就是有許多曾經繁華一時的商業中心,隨著外部環境的變化,歸于塵土,比如,威尼斯曾是地中海的商業中心,但隨著奧斯曼帝國和法國、西班牙等帝國的崛起,商貿傳奇讓位于暴力秩序。
在中國明清時期,海上貿易也曾一度非常繁榮,造就了一些商貿重鎮,但敵不過康熙一紙“寸板不許下水”的“遷界令”。
這些歷史的教訓并沒有遠去,但好在,今天的人,還是比前人,能看得更清楚一些,對歷史的規律了解的更多一點。
所以回到問題,怎么能夠讓對方愿意建立“數字互信”,愿意懷著更開放的心態,對待來自中國的伙伴呢?
筆者覺得,可能無外乎這么幾件事,一個是動之以情,一個是曉之以理,再一個就是導之以利。
先說動之以情。簡單說,就是讓對方在思想和觀念上意識到,中德建立互信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事情,合則兩利,斗則兩害。中國數字企業不是洪水猛獸,更不是安全的威脅者,要破除對中國企業的污名化,更加獨立、理性的做判斷。
第二個就是曉之以理。德國企業在中國獲得如此大的利益,如果中國也豎起高墻和壁壘,對德國企業過度審查和不當排斥,德國真的愿意承受這樣的結果嗎?
德國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測算,一旦歐盟選擇與中國脫鉤,德國的經濟產出將減少1%,按照2021年德國GDP計算,德國將每年損失360億歐元。另有研究顯示,若德國產業鏈從中國回流至德國本土,德國GDP將損失10%。
第三是導之以利。事實上,在古代社會,王權很多時候愿意支持商貿,是因為商貿可以提升國家的綜合實力,讓國王招兵買馬,讓國家變得更強大,慢慢的,保護商貿,尊重產權,守護契約,成為越來越多的選擇。
所以,我們不妨將中德數字互信的利害關系進行科學量化,幫雙方算算賬,擺在桌面上,讓雙方都看到實實在在的利益有多大。最后會發現,建立互信,而不是“掀翻桌子”,才是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選擇,如此方能進入正確的軌道。
在《商貿與文明》一書的結尾,作者說,有一個“不體面的真理”,就是金錢是人類社會進步的階梯。換句話說,是商貿推動了正增長秩序的建立,為人類帶來了更美好的生活。
這個道理極其樸素,但足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