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貓的熊
雙十一越來越冷清了,但頭部主播的造富神話仍然在繼續。
遭遇“哪里貴了”的眉筆風波后,帶貨一哥李佳琦,依舊延續著瘋狂吸金的勢頭,有機構預測稱,今年雙十一期間,李佳琦總收入保守估計超250億元。
250億元相當于什么概念呢?今年上半年,共有5263家A股上市公司披露經營情況,而它們上半年的平均營收,也只有67.2億元。李佳琦雙十一賣幾天貨,一個上市公司可能要辛辛苦苦打拼兩年。
隨即,李佳琦團隊緊急回應,稱雙十一收貨及數據統計遠未結束,直播間從未公布過GMV數據。雖然事件還在繼續發酵,但不難看出,頭部主播的銷售額、收入等數據,無時無刻都在牽動著輿論的神經。尤其是直播行業高歌猛進的這幾年,李佳琦、薇婭、瘋狂小楊哥等頭部主播,財富滾雪球式的增長速度,不斷刷新外界想象,也強化著大家對主播行業高收入的認知。
事實果真如此嗎?就在雙十一前夕,“九成主播收入不如外賣騎手”的話題引發關注。數據揭開了殘酷的一面——95.2%的主播月收入都在5000元以下,相比之下,騎手收入普遍分布在5000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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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琦們的造富能力當然不假,絕大多數主播掙不到多少錢,也是不爭的事實。
今年5月,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發布的《中國網絡表演(直播與短視頻)行業發展報告(2022-2023)》顯示,在我國目前1.5億直播賬號里,95.2%的主播月收入都在5000元以下,僅有0.4%的主播月收入在10萬元以上。
這當然不是因為直播行業蛋糕太小,95.2%的主播掙不到5000元,真相只有一個——財富分配的“二八效應”下,網絡直播創造的紅利,大部分被少數頭部主播給拿走了。
那為什么網絡直播這一行,總給人一種掙錢快、發家致富輕而易舉的感覺?
說白了,這還是一種幸存者偏差。小主播本身沒有流量,沒話題度,沒人會關心他們的收入如何,過得有多掙扎。但是李佳琦雙十一掙了多少錢,馬上會成為當天的熱搜,被全網關注到。
流量和資源的積累,加速頭部主播的掙錢速度,不斷循環下去,網絡主播們的財富分化會進一步加劇,馬太效應越來越明顯,財富分布形成一個明顯的倒金字塔形結構。
今天的直播行業,依舊充滿著想象力,但它給很多從業者帶來的收入增長預期,和當年“千播大戰”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直播行業告別熱火烹油,回歸理性,行業洗牌之下,這兩年主播逃離、轉型的新聞也越來越多。
反倒是外賣騎手,這類偏體力勞動、服務業屬性的崗位,在吸納就業上,一如既往地發揮著它的穩定性。為什么?在“九成主播收入不如外賣騎手”的話題中,其實可以找到答案。
2020年一份題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工資保障研究》的調研顯示,基于6.3萬名騎手的調研數據,外賣騎手工資水平呈現出比較明顯的正態分布,均值水平在5000元左右,收入水平超過每月1萬元屬于較為稀有的情況。
外賣騎手月均收入分布核密度估計圖
注意,不是平均收入,而是均值。換句話說,5000元,是大部分騎手都能達到的收入水平,不用擔心被拉平均。
在薪酬水平上,外賣騎手是一個天花板有限的職業。騎手的單量、每一單的價格,都有一個極限值,它不像網絡主播那樣,造富效應顯著,收入夸張到可以用“小目標”計算,但勝在穩定,上限更低,而下限更高,收入結構更加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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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水平是職業選擇的首要考慮因素,所以不難理解,一些網絡主播開始轉型出逃時,一度被認為“不體面、沒前途”的外賣騎手,隊伍卻還在不斷壯大,就業蓄水池功能不斷增強。
《2022年美團騎手權益保障社會責任報告》顯示,2022年有624萬騎手通過美團獲得收入,而2021年美團騎手的數量為527萬,平臺一年新增騎手的人數達到了97萬。
這些外賣騎手,大部分都是縣域鄉村地區的農村轉移勞動力,他們不像上一代農民工那樣進廠“打螺絲”——在更公平的收入結構下,外賣騎手的職業,可以提供更穩定的收入預期。
從工價來講,在諸多勞動密集型崗位中,外賣騎手的時薪水平,處在20元~30元/小時左右,位于較高的工價區間。
從收入的確定性來講,工廠流水線的計件工資,也能體現多勞多得,但工廠訂單很容易出現季節性的波動。外賣行業則不同,基本上沒有明顯的淡季一說。
如果和網絡主播相比,外賣騎手的投入、產出,或者說收入、回報模型的正反饋,確定性就更強了。
主播在鏡頭前熬時長,不一定會有對等的收益,工作時間的收入轉化,存在著諸多的不確定性因素,但跑外賣每天多跑一單,一定會增加多一單的收入。
對騎手來說,隨著算法、費率的透明化,每跑一單的收入,是可以明明白白看得見的。按跑單量計算,不受季節影響,則充分體現了多勞多得的特征。
收入的確定性,讓外賣騎手的收入分配結構顯得較為公平,呈現橄欖形的特征,極高收入和極低收入的占比比較少,大部分騎手只要勤奮一點,基本都能拿到均值的收入。
所以,大廠程序員轉型送外賣,網絡主播改行送外賣,類似新聞屢見不鮮,這并不奇怪,也不是偶然。
這兩年,經濟環境的不確定性增加,社會層面的就業觀念會更加保守,年輕人扎堆進體制。與此同時,一些造富效應弱,但收入穩定的工種,反而會倍受青睞,成為一種兜底性的就業選擇。
不只是送外賣,送快遞、開網約車等職業同樣如此。
今年以來,很多城市都發出了網約車市場飽和的預警,稱網約車單車日均接單已不足10單,有意進入網約車市場者應謹慎進入。
很多網約車司機吐槽,接單量下降,拿到手的收入越來越少。反過來想想,為什么明明整體收入在下滑,還有大量的新人往里擠?
原因很簡單,和外賣騎手一樣,網約車的入行門檻低、包容性強,且收入比較穩定。在遍地是風口的年代,它的吸引力或許沒那么強,但當失業風險增大、找工作變得困難時,開網約車反而會成為一種有兜底保障的“真香”型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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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從目前的數據來看,網約車、快遞員、外賣騎手等新興就業崗位,在當下吸納就業的功能還在增強,成為了越來越重要的就業蓄水池。
那么,面對“九成主播收入不如外賣騎手”的數據,我們是否可以得出結論,認為網絡主播沒有外賣騎手有發展前途呢?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職業沒有貴賤之分,不管是造原子彈和賣茶葉蛋的,或者明星、網紅和科學家,還是網絡主播和外賣騎手,簡單粗暴的收入對比,可能忽視了市場規律本身,失之簡單。
但人們熱衷于討論對比,其實還是基于對收入分配的公平性、勞有所得的確定性的高度關注。
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是,收入差距過大,極化效應太明顯,就容易產生相對剝奪感。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一些頭部主播動輒得咎,但一個外賣騎手成為單王,大家卻不會眼紅嫉妒。背后是對多勞多得的樸素認可。
當經濟形勢的不確定性增強,一個工資水平呈橄欖形正態分布的行業,自然會吸引越來越多的人涌入。確定能拿到手的收入,能提供更強大的安全感。
而在“九成主播收入不如外賣騎手”的話題發酵背后,我們也許應該拿掉濾鏡,來重新審視一些新興就業形態的真實面貌,重新思考職業價值。
主播們的造富故事,終究只是少數人的狂歡。外賣騎手的不體面、不好干,也許只是一種偏見而已。穩定的收入增長,加上平臺對騎手權益、勞動保障的不斷升級,讓外賣騎手有了更具保障的職業路徑。
當然,我們需要的是“祛魅”,是摘掉濾鏡,讓一份職業回歸它的本來面貌,而不是分出一個高下來。
還是那句話,“九成主播收入不如外賣騎手”,不等于主播的職業比騎手差;網絡主播的財富盛宴散場,也不是壞事,它能夠讓年輕人的職業選擇更加清醒,而不是被濾鏡遮蔽。
如果你想發財,又對互聯網感興趣,直播帶貨仍然是不錯的選擇;如果你暫時失業,又正好有一輛車,那么不妨跑跑網約車過渡;如果你想去大城市謀生,又沒有其他專業技能,外賣騎手也許是更合適的選擇……
從來就沒有最好的工作,只有最合適自己的工作。
直播間里的網絡主播,在街頭攬客的網約車司機,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外賣騎手,他們都能在各自的崗位上發光發熱,拿到預期中的回報,收獲光明的未來,這才是一個多元社會該有的就業狀態。